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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妹扶春(50)

作者: 表妹扶春 阅读记录

“但说无妨。”

“我家乡素有旧俗,生辰前一夜要与亲人同眠共衾,以求长命百岁。如今我离家万里,身边无人可依,唯有大表兄待我最为亲近,所以我想……今夜留下……”

扶春的态度真诚,话语间也满是深思熟虑,然而在谢云璋听来,却是全然荒诞。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很确定,不是他听错。

谢云璋表情严肃,“表妹真当我是柳下子禽不成?未免高看于我。”

可以与她玩闹,但凡事都讲求适可而止,一旦越界,则不可收拾,虽世风不论人情乐欲,但也并非肆意妄为的借口。

“大表兄是淑人君子,怎么可能会有那等龌龊心肠。”扶春故作义愤填膺,不允谢云璋妄自菲薄。

谢云璋不吃她这套,眸光静望,“旧俗未必要事事遵循,表妹能够记挂在心,已是不易。”

他试图与扶春讲道理,但扶春等候多时,只为这一件事。若谢云璋连这样浅显之事都不能应允,扶春不敢信谢云璋能为她做更多。

“我想要有人为我祈祷,愿我长命百岁,这也有错吗?”扶春眼中湿润,她低着头,不教谢云璋轻易瞧见清润的水光。

“大表兄若不愿意,我亦不强求,每年都是如此,我总该是习惯了的。”她轻喃。

虽说是想以此当做借口来试探谢云璋的心意,但扶春说起这些话时,很难不去回忆十数年间的坎坷经历。

因此心觉辛酸,默然垂泪,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扶春的心伤之态落入谢云璋眼中,令他迟疑再三。

或许她想的真是在她生辰前夕得到一份祝愿,而非轻而浅薄的男女之谊。

长命百岁,世上再无比这更好的祝福,难怪她执念于此。

“我每日寅时起身,廷议点卯,不可晚到。”谢云璋屈指,刮去她滴落的清泪,轻言细语。

话音入耳,扶春滞住眼泪,“真的?”声音里还带着些抽噎。

“嗯。”

“我是说要与你同床共枕,分床而眠那些……都不作数的。”

“我知道。”

骤然答应,却惹她举棋不定,反复向他确认。

谢云璋尽力安抚扶春,“先去用晚膳。晚膳过后……你来我卧房。”

是她所求,也教她面色涨红,支支吾吾应下,耳边落下谢云璋的一声轻笑。似乎笑她是只外强中干的纸老虎,寥寥一言,便令她生出桃羞杏让的风情。

*

梳洗过后,朝晖院的婢女将她送往主屋,告诉扶春左手边即是长公子的卧房。

随后婢女告退,扶春轻衣徐徐,往主卧去,步态安矜,烟视媚行。

因知道里面有人,且也是他同意让她来到,所以扶春没有叩门,缓缓推门而入。

卧房内不显光亮,唯有落地罩后的床榻周围有一片余亮。

扶春走近,“大表兄。”

求仁得仁,终于来到,轻唤他的声音里却透露一丝紧张。

隔着珠帘帷幕,瞧不太清她的模样,谢云璋让她走近些。“不是表妹说的,‘同床共枕’?”

扶春攥住纱衣的袖口,紧了紧手指,挑起珠帘,珠玑相碰,发出凛凛清脆之音。

她来时,谢云璋已坐在床边,他身旁放着一个红木雕首饰盒,四面镂空做出四季花样,可前后开,也可将盒顶取下。

谢云璋拨弄给她看,同时露出首饰盒里放置的数枚物件,金簪,折扇,银镯,铜镜,木梳,指环……一应精美,数不胜数。

“大表兄这是送给我的?”扶春的目光一寸未移,慢慢俯下身子,近距离观望。

谢云璋将首饰盒推去她面前,“这是我赠表妹的生辰礼,表妹自己又想要什么?”

她想要什么?

扶春握住金钗的手指一顿,抬眸凝望谢云璋,“我想要什么,你都能给我?”

她想要和谢三郎退亲,想要自由幸福的生活,她想回家,不是如今宋郡的家,而是母亲还在时她们生活的无忧无虑的桃园。

清和明净的光线自床榻侧边散下,落在扶春身上,描绘出其容颜。

似乎瞧出她的认真,所以谢云璋不敢轻易给予回应。

她会当真的。

没过多久,扶春清醒过来,没有再问。她为了转移视线,拔下了头上的素簪,被盘起的乌发一瞬间如行云流水滚落。斜斜垂在肩头,若有质感的黑色绸缎披拂在身上。

“大表兄,我很喜欢这支金钗,你帮我挽上好不好?”扶春笑着,将自己半握住的金钗另一端递进谢云璋的手中。

以金丝编就牡丹状,花中镶嵌大小一致的玛瑙,以作花蕊状。其枝叶分明,牡丹花叶大开大合,纹路清晰,花枝连结花、叶,自顶而始,终至金钗尾端。

晚膳后,他出去一趟,从外面临时取了这支钗回来。

这支牡丹金钗早被打造出来,本不应作为生辰礼物送她,可他知晓她生辰时已太仓促,只好以此相赠。

接过金钗,谢云璋另一手挽住她乌黑的长发,发质柔顺,掌在手中,只觉顺滑流畅。

他虽常戴发冠,偶尔却也会以玉簪为定饰,女子钗环稍复杂些,但想必也不会太难,谢云璋琢磨片刻,勉强挽出一个小髻。

首饰盒里有铜镜,扶春拿起看一看,见金钗果真熠熠生辉,她格外欢喜,至于谢云璋为她挽的那个摇摇欲坠的小髻,扶春不予评价。

“大表兄待我真是极好,也不枉我待大表兄如至亲之人。”扶春一边说,一边解下金钗,重新简单盘起头发。

谢云璋瞧见,未语。

扶春又拿起别的物件出来翻看,她翻看了很久,谢云璋提醒:“快到亥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