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娘子爱我(241)
然而守门的两个婢女只是反复地叹息:“她不识趣,惹怒了陆大人,还带回来一个野种。要是哪个男人对我这么好,我一定一辈子死心塌跟着他。”
另一个说:“别做梦了,大人哪里会看上你。这才几天,又接回来一个女人,听说还怀着肚子,约莫早在外面就弄到手了。”
姜昙捂住耳朵。
但她又怕错过什么,于是很快松手,从婢女们零零碎碎的闲话中拼凑外界的变化。
又过了三日,她们闲聊的内容终于变了。
一人说:“那女人也太胆大包天了,竟然敢欺瞒皇上,还占了举子们的位置!都是因为她,秀才们才没官做!”
另一人鄙夷道:“女人就该老老实实,相夫教子。她却整天扎在男人堆里,真不知廉耻。谁知道她是怎么进入官场的,许是和哪个有权势的大官睡了一觉……”
姜昙不得不承认,陆青檐说的很对。
可能不会有人讨论哪里哪里死了人,在意其中有什么冤屈。
但一定会有人讨论,一个女人扮作男人做官,是如何离经叛道。
上至皇上,下至路边的乞丐,无论认不认字,与自己有关无关。只要他是一个男人,就觉得自己有资格对女人指点两句。
就连路边的乞丐也能趾高气昂地评判:“皇上应该把这个女人千刀万剐,老天爷应该让这个女人不得好死!”
这个女人正是刘仲青。
姜昙早该发现的,因为只有扮作男人的女人,才知道如何教另一个女人扮男人。
也只有一个女人,才能体会另一个女人的辛苦。
在她逃离家中时,不是让她体谅父亲的辛苦,指责她的不懂事。而是要她好好读书习武,学有一技之长,教自己好好活下去。
所以刘仲青才知道如何遮住耳洞,才会仔细地缝补衣裳,才会对她如此严厉。
娘亲没有兄弟,只有几个姊妹。
刘仲青是她的亲戚,却不是舅舅,而是姨母。
姜昙没有提前和陆昇说过这件事。
可是以他的敏锐性,定会好好利用皇上的怒气与自大,以藐视皇权的缘由,请皇上彻查吴江知县刘仲青。
只需稍稍推波助澜,举国皆知。
若是她现在住在边陲,两日后也能知道这个传闻。
整个朝堂都是男人,所以这件事只有一种意见。
到最后,连同刘仲青的生平一起被翻出来的,还有吴江那件旧案。
这件事,无论如何也遮掩不住。
只是陆青檐巧言利口,颇受皇帝信任。不知以刘仲青为刀刃划出的这一伤口,能血淋淋到什么地步。
夜里,有人潜入进来。
姜昙能听到动静,却睁不开眼睛。好在那人没有恶意,只是给她喂了水,又在她耳边说话:
“姜姑娘,你怎么样?要不要我救你出去?”
是丁银翠。
陆府的防备竟疏松到如此地步,可见刘仲青这一刀划到了实处。
姜昙虚弱无力:“不,外面……”
“你是想问外面怎么样?”
丁银翠领会到她的意思:“刘大人的坟墓都被刨了出来,当年吴江旧案和死囚宋庸自然不可能放过,都教皇上翻了个底朝天。罪名和证据是明摆着的,但陆大哥说皇上还念着旧情,不过没关系!太子他们已经联合三法司给陆青檐那狗贼定罪,朝中有一大半臣子跟着上疏,全部都在请皇上惩治奸佞!陆狗贼要完蛋了!”
“罪名……是什么?”
“第一个就是陷害忠良!汤家就是遭了他的毒手!”
不成,这是重走上一回的错路。
何况,一大半臣子上疏……
陆青檐余威还在,不可能有这么多人。或许这一大半人里,有一半都是陆青檐的人。
皇上刚愎自用,汤家是他亲自判的,罪名交上去,就是要他承认错误。
这行不通。
姜昙强撑着坐起来:“我说,你记着:工部右侍郎陆庸犯上作乱,有谋逆之嫌。七月十二日,陆庸于皇宫纵马出城,僭越皇权,冒犯天威。”
陆青檐出宫来找她那天,姜昙计算过时辰,他一定是从皇宫里就开始骑马,才能这么快找到她。
丁银翠顿了顿。
姜昙:“怎么?”
丁银翠惊奇道:“你和陆大哥竟想的差不多,他添的罪名是:勾结北漠,通敌叛国。”
姜昙很诧异:“陆昇手里握有证据?”
丁银翠:“没呢!不过陆狗贼做了那么多坏事,通敌叛国这件坏事,一听不就像他做的嘛!”
陆昇竟会使这样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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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日后的一个夜晚。
姜昙被放了出来,推门是昏黄的夕阳。
眼睛被刺得流泪,姜昙以手挡了挡。
两个婢女不耐烦地拉扯她出去。
刘仲青之事几乎闹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然而一路上遇到的婢女小厮,仍然遵守规矩,一丝不乱。
只是细看之下,每个人面上都带着茫然与慌乱。
来到一处屋子前,门口守的竟不是邓显,而是满面憔悴的郑管家。
“大人在里面等夫人。”
姜昙在紧闭的门前犹豫,身后有人推了她一把,随后将门用力关住。
天色渐暗,屋子里跟着暗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