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承勖的眉心皱了皱,没有说话。
他这明显又隐藏了什么事的表情让宋绮年心头的火直冒。
“傅承勖,我到底是你什么人?”宋绮年质问,“是一个需要被你藏在背后保护起来的女人?还是和你并肩作战的搭档?”
傅承勖又是一声无奈叹息:“宋小姐……”
“回答我的话!”宋绮年愤怒,“我最清楚你们这样的男人,口头把尊重女人说得再响亮,骨子里还是觉得我们低你们一等。觉得我们能力不够,不能理智地处理事情。所以与其让我们瞎折腾还累得你们来收拾烂摊子,不如一开始就把事儿全包揽了过去……”
“不!”傅承勖温和而严肃地辩解,“我从不这么认为……”
“你只是以为你不这么认为!”宋绮年喝道,“你所做的和你认为的是两回事!”
“宋小姐!”傅承勖无奈又郑重道,“我有不便告诉你的理由,而这个理由……”
“——你现在也不便告诉我。”宋绮年替他把话说完了。
傅承勖无法反驳。
一股风暴一般的强烈愤怒席卷宋绮年全身。
而比起愤怒,更让她难以忍受的,是心底的酸楚和失落。
当她终于放下所有戒心,全心去信任这个男人的时候,却发现人家一直都打着自已的小算盘,把她屏蔽在外。
她不能忍受自已竟然如此天真愚蠢!
宋绮年转身抓起手袋,朝书房大门冲去。
傅承勖浑身一震,大步追了上去,一把抓住了宋绮年的胳膊。
“拜托了,宋小姐。”这个男人的语气放得如此之低,近乎恳求,“我这么做是为了保护你……”
“我不需要你的保护!”宋绮年愤怒地甩开他的手。
“但是我想保护你!”傅承勖也提高了音量,“你是否需要保护和我想去保护你是两码子事!一个男人去保护他在意的女人不用得到许可!”
宋绮年怔怔地注视着傅承勖。
偌大的办公室里,一股暧昧又带着点尴尬的气氛飞速蔓延,充盈了整个空间。
就连一向从容自若的傅承勖也露出一丝讪讪。
紧接着,如梦初醒,傅承勖和宋绮年不约而同地转移了视线。
短暂而又更让人觉得尴尬的沉默后,傅承勖清了清嗓子,宋绮年也坐在了沙发上。
“把你能说的都告诉我!”宋绮年语气生硬且坚决。
面对这种命令式的语气,一贯位于发号施令地位的傅承勖什么都没有说。他眼帘低垂的脸上反而露出罕见的顺从,甚至是屈服的表情——虽然那极淡,且一闪而过,脸上转眼又再无任何表情。
傅承勖解开了西装纽扣,在一旁坐下。
他十指交握,斟酌了片刻,道:“我确实在那幅画里找到了金矿地图。它现在由我保管着。孙开胜想将地图卖给日本人,孙开阳起初不知道。等他得知后,画已被他送给了江映月。江映月也发现了地图,向孙开阳索要巨款。当然,最后她反而受孙开阳胁迫,把画还回去了……”
“但是,袁康拿走的是仿制品,里面没有地图。”宋绮年飞速理清了思路,“孙开阳拿到了画,却没有找到地图,于是认为是江映月在捣鬼,地图还在她手里,于是对她纠缠不休。他或许还拿到江映月涉嫌杀害孙开胜的什么证据来威胁她。可江映月此时手里也没有了地图,无计可施,只有逃走……”
宋绮年目光如刺般瞪着傅承勖:“你拿到地图的时候,不,你计划偷画的时候,就该想到:孙开阳得不到地图,会继续纠缠江映月的!”
“是。”傅承勖爽快承认。
“而你什么都没做。你任由江映月被孙开阳骚扰胁迫。”宋绮年愕然,“为什么?”
这完全不像傅承勖会做出来的事。
“我有这么做的理由。”傅承勖道,“但我现在还不能——”
“——还不能告诉我。”宋绮年咬牙切齿,“又是这句话!”
“我很抱歉。”傅承勖低语。
“你对我道歉有什么用?”宋绮年冷笑,“江映月才是被害死的那一个。”
傅承勖的眉心又轻微皱了一下。
宋绮年当然注意到了他这个小表情。他又隐瞒了什么。
一股浓浓的沮丧和疲惫感将宋绮年包围。她觉得自已好似沉入一汪沼泽之中。
“我们认识也有一阵子了,傅承勖。”宋绮年摇着头,“我们俩也一起经历了很多事。可我始终觉得无法靠近你。就好像你在我们之间竖了一面玻璃墙,我看得到你,却永远无法走近。鉴于你家发生的事,我能理解你对人保持着戒备心。但这次的事——”
宋绮年茫然地摊开手,她都不知道该怎么精确描述眼前这件事。
“——这个事不一样。这事涉及我们合作中最基础的信任,这是一个原则问题。长久以来,你一直背着我另有动作,你根本就不信任我。而我也因此无法再信任你。行窃虽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但它需要同伴之间彼此信任才能成功。”
“我没有不信任你。”傅承勖眉心深锁,“宋小姐,请别……”
他看到了宋绮年微微泛红的眼眶和紧紧抿着的嘴唇,话霎时断了。
宋绮年深吸了一口气,冷静道:“我没有意气用事。即便江映月不是我的朋友,当我知道我的一次行动是导致她遇害的原因之一,我这辈子都要背负这个愧疚。而我每次看到你,就会被提醒一次,我对你的错信让我犯下了什么错误。”
“我说过,江映月的事和你半点关系都没有!”傅承勖强调,“我暂时没法向你解释一切。但你要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