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年,”赵明诚终于开口,“我……有个事,我想和你谈谈。”
“什么事?”宋绮年好奇地注视着他。
对着女郎明亮又天生妩媚的双眼,赵明诚心跳加速,语速不自觉更慢。
“就是当初俊生被绑架那个事。”
“这事怎么了?”宋绮年不解。
赵明诚道:“我发现,这事可能有隐情。张家可能是被人算计了。”
“你得说具体一点。”宋绮年道,“难道张家没有欠钱,而是被人讹了?”
“不,张家确实欠了钱。”赵明诚道,“但张老先生会投资失败,有可能是被人诱导的。”
“这算什么被算计?”宋绮年松了一口气,“投资本就充满了风险。投十个项目有一个赚钱,就可以去烧高香了。对方都会把自已的项目吹得天花乱坠,就要看投资方是否有眼光和魄力了。当然,张老先生这么经验丰富的人,会失败得这么惨,确实很让人意外。”
听完这番话,赵明诚更犹豫了:“这话我很同意。就是……”
客厅里的电话突然响起,打断了赵明诚的话。
宋绮年拿起话筒:“你好。我是宋绮年。”
话筒里传出傅承勖低沉而简短的话语:“宋小姐,郭仲恺刚刚宣布将孙公馆解封。孙家人即将赶过去搬东西。你能在半个小时内赶到吗?”
取画的最佳时机,就是孙家人洗劫小公馆的时候。现场必然一片混乱,正适合浑水摸鱼。
宋绮年面带微笑:“您放心,我这就给您把衣服送过去,一定会及时赶到的。”
她搁下话筒,匆匆朝工作室走去。
“对不起,明诚,我得赶着去给客户送衣服。不能陪你了。”
“可是……”赵明诚起身,“这事很重要……”
“真对不起,我赶时间。”宋绮年抱着一个衣袋走了出来,“回头约你喝茶!”
她不顾赵明诚的挽留,快步走进了大门外的暮色之中。
孙家家族庞大,支系繁多,并非铁板一块。
孙开胜生前是孙家少壮派里的领头人,家族资源向他倾斜,让他这一房得了无数好处。其他各房无不眼热,尤其以孙开阳为最。
巡捕房要将被查封的屋子解封,需要办个手续,在公文上写明将房子交还给了谁。
孙开胜的遗嘱虽然还没公布,但孙家人发现,这栋小公馆是以公中的名义置办的。
作为接替孙开胜成为孙家新领头人的孙开阳当即表态:既然是公家的,那就该由公家收回去。
可孙大太太和儿女们不答应:买房子的钱是孙开胜出的,房子该归他们这一房所有。
两拨人为了小公馆的归属在巡捕房里吵了足足两天。
郭仲恺不胜其扰,于是想了一个折中的法子:小公馆的房子归孙家公中,屋内物品归孙开胜遗孀及子女。
小公馆里其他东西不值钱,连房子都不算贵,但孙开胜收藏的古董却价值不菲。孙家人想要的其实都是这批古董。
孙大太太早就派了人手守在孙公馆门前。只等公文一到手,他们立刻扯开封条破门而入,大肆搜刮家什,宛如八国联军洗劫圆明园。
每个人手上都抱着点什么,连厨房里的锅碗瓢盆都有人抱着往外走。
孙大太太手下的几个老妈子得意洋洋地自楼上下来,收获颇丰。
有的已经把江映月的白狐裘穿在了身上,手里还抱着一大摞华服;有的则捧着首饰盒,准备去孙大太太跟前邀功。
一个不起眼的女仆穿过混乱的人群,伸脚一绊。
老妈子飞扑出去,首饰盒摔在了地上,亮晶晶的珠宝散落一地。
四周的人一静,继而疯了一般扑了过来。
“住手!都不许抢!”老妈子尖叫,“这些都是要给大太太的!”
“我们也是拿去给大太太的呀。”仆妇们笑嘻嘻,一边抓着珠宝往怀里塞。
之前那个女仆无声地游走在人群之中。擦肩错身之际,翡翠镯子、宝石项链、金表钻戒……全都悄无声息地进了她的怀中。
孙开胜的心腹管事如今已向孙大太太效忠,此刻正指挥着男仆将侧厅里的古董逐一装箱。
“仔细点!轻一点!装好后写上标签,然后到我这里来登记。”
男仆戴着手套,在管家的指挥下,小心翼翼地将唐寅的《仕女拜月图》放进画筒里。
在管家那里登记过后,男仆捧着画筒朝外走去。
小公馆外停着一辆货车,专门用来装运这些古董。
可男仆还没走出大门就被拦住。
“让路!让路!”两个男仆推着一个装满了箱子的小推车横冲直撞而来。
男仆躲避不及,被撞倒在地上。画筒咕噜噜地滚开。
“画!”男仆急了,“别踩着了!那是老爷的画!”
一个女仆将画筒捡了起来,转身四望。
“这里!把东西给我!”男仆急匆匆追了过去,一把将画筒夺了过来。
女仆低着头后退了两步,扭头跑走了。
男仆抱着画筒,长舒了一口气。
那个女仆的胳膊里挽着一件斗篷,从侧门走出了孙公馆,走到一条僻静的小路上,钻进了一辆等着她的小轿车里。
女仆把斗篷一掀,画筒就藏在臂弯里。
傅承勖将画筒盖子拧开,朝里面看了看。
“回去后让董小姐再鉴定一下。不过应该不会有错了。想不到之前我们踏破铁鞋无觅处,如今却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得感谢孙开胜死得正是时候。”宋绮年摘下假发。
“该感谢的是你们。”傅承勖道,“今天能顺利取回这幅画,全靠大伙齐心协力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