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绮年耐着性子,抽回了手。
“谢谢,明诚。我会去求证的。在得出结论之前,我们先不要告诉俊生,以免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她不顾赵明诚的呼唤,抽身离去。
赵明诚追出门,夜色里已没了宋绮年的身影。
傅公馆的主卧里,水声终于停了下来。
傅承勖穿着睡裤,肩膀上搭着浴巾,擦着头发走出了浴室。
卧室昏黄柔软的灯光照在他肌肉精悍结实的胸膛上,将小麦色的肌肤照得宛如抹了金粉。
他突然停下脚步,朝卧室对面望去。
宋绮年穿着一身黑衣,坐在窗边的沙发里,面色如水。
“啊,这下尴尬了……”傅承勖嘀咕,披上睡袍,“我通常不会就这样见客的。不过,宋小姐想必是有急事?”
宋绮年的语气很镇定:“傅先生,我们需要谈一谈。”
傅承勖拢了拢浴袍,在床尾凳上坐下。
纵使衣冠不整,头发还在滴着水珠,这男人的举止依旧从容且优雅。
宋绮年不同赵明诚那么磨叽,她开门见山道:“傅先生,张家投资失败破产一事,是否和你有关?”
傅承勖抿了抿唇,正要答,宋绮年又补了一句:“第一次见面时,你曾发誓同张俊生被绑架一事无关。但现在想来,你从没说过,我也没去想过,张老先生投资失败或许会和你有关系。”
傅承勖无声地笑了笑,道:“是。是我让人向张老先生推荐了那个投资项目。”
宋绮年的脸颊轻微抽搐。
他居然这么爽快地承认了!
“但我所做的,也仅限于此了。”傅承勖继续道,“参投和后期跟投的决定,都是张老先生自已做的。我从来都没胁迫他。”
“那是个空手套白狼的局,你欺骗了他!”宋绮年怒而拍案,桌上摆件一阵哗啦响。
下一秒,阿宽推门而入。但看清了屋内诡异的状态,他不由一愣。
傅承勖摆了摆手,阿宽又退了出去。
“你以为张老先生不知道那是个骗局?”傅承勖讥嘲,“他做了大半辈子生意,吃过的盐比别人走过的路还多,他怎么可能看不出那是骗局?那么高的利率,那种投资模式,摆明了就是一个庞氏骗局!”
宋绮年挣扎:“是你让人把项目介绍给他的……”
“你知道每天有多少人拿着项目找我投资吗,宋小姐?”傅承勖极难得地打断了宋绮年的话,“这些项目里有多少有可能是骗局?几乎每个都是!庞氏骗局玩的就是个对时局的把控。入局早,如果见好就收,那么即便这是个骗局,你也赚到了钱。可如果入局晚,或者如张老先生那样,该抽身时没有抽身,你就做了别人的送财童子。”
宋绮年一时哑口无言。
傅承勖乘胜追击:“你也知道,张老先生前头是赚了大钱的。可惜他被胜利冲晕了头,才导致一败涂地。他这样的人,即便没有遇到这个项目,也会亏在别的项目上……”
“那为什么不让他亏在别的项目上?”宋绮年找到了反击的点,“你为什么要横插一脚去干预?物竞天择。山林里的动物,是饿死病死还是被猛兽吃掉,都是它们的命。可你却做了猎人。”
傅承勖依旧维持着傲慢:“我可从未从那个项目里盈利。我没有拿走张家的一分钱。张老先生是输在了他自已的赌局上!”
“那为什么?”宋绮年终于问到了重点,“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傅承勖注视着宋绮年。他幽深如渊的眸子对着女郎升腾着怒火的双眼。
“因为你。”傅承勖承认,“因为我想结识你,宋小姐。我需要用一个办法确保你能和我合作。”
呵的一声,宋绮年哂笑起来。
“所以,以防我拒绝你,你便使了一个诡计,让我倒过来求你?”
傅承勖以沉默代替了回答。
他确实是个猎人。他是最好的猎人。
他会让猎物心甘情愿地送上门!
宋绮年摇头:“傅先生,你的心机用在这事上,不觉得浪费吗?”
傅承勖轻叹:“宋小姐,这一切都不会改变我和你合作的诚意。我的出发点是好的……”
“你省省吧!”宋绮年大喝,压抑的怒火猛地爆发了出来,“傅承勖,你一开始就没安好心!”
傅承勖不自觉将语气放得更柔:“宋小姐……”
“你还根本不知道你做错了什么?”宋绮年唰然起身,“傅承勖,你在操控别人的人生!你操控了张家,你操控了我。你非但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甚至还沾沾自喜。是,你精明能干、有权有势,你有能力通过操控他人来达到自已的目的。我们是弱者,逃不掉被人操控利用的命运。但这不说明这么做是对的!”
傅承勖的眉心皱出一个深深的川字。
“你自诩正人君子,可你和孙开胜本质上没有什么区别。”宋绮年又丢出一把利刃,“他囚禁身体,你操控人生。你们都是拿着社会地位和男性特权为所欲为的人!”
“宋小姐,你误会我了。”傅承勖也站了起来,“我绝对没有操控你的意思……”
“因为你根本意识不到你做的这些事在操控别人。”宋绮年冷声道,“你想和我合作,为什么不大大方方地来找我?只因为你怕被我拒绝吗?不,因为你俯视我,没有把我放在和你平等的地位上。就像小孩子玩蚂蚁,一会儿放一块石头堵住它们的去路,一会儿放一根树枝给它们搭桥,只为了让它们照着自已规划的路线走。归根结底,是你不够尊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