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听旧时雨(152)
“我今日便替你皇兄清理门户。”
“我没有真的动那些女子……!”
两人的声音撞在空中,李璟澈瞳孔猛缩,大叫着用尽浑身力气猛然后撤一步。
铮——
利剑出鞘,寒芒在李璟澈眼前暴涨。
一缕发丝自他额前,轻飘飘坠落。
是顾砚时出的剑。
李璟澈的额头渗出汩汩鲜血,冰凉地顺着侧脸流下。
只差半寸,若他躲得再晚一些,这柄剑,便要深而斜地没入他的胸腔,将他刺穿。
顾砚时是真的要杀了他!
这个认知让李璟澈发了疯一样撞过去,嘶吼着:“顾砚时你这个疯子!我说了我没有动她们!你不是什么都看穿了,看穿是我设的一个局,只是一个局我动这些蝼蚁一样的人干什么!”
是,他不怀好意,也不是个好东西。
亲兄长的东西他要抢,端王的势力他也想争。
可谁让端王又蠢又色,要把把柄递到到他手中,那他顺水推舟给端王加点火又怎么了,反正李璟湛又不会真的杀了端王!
倒是顾砚时这个疯子!癫子!痴傻狂人!差点真的将自己杀了!
李璟澈喘着粗气,一点点瘫在地上,浑身因为后怕而脱力。
顾砚时面无表情收起剑:“当真?”
“当然是真的!你不信自己出去问那些女的!收了钱撒个谎而已,谁不乐意!我没真弄她们。”
顾砚时看着他良久:“既是十一人,还有一人呢?还有那第十二人,你又欲何为?”
李璟澈烦躁地扯了一下发丝:“第十一个是个犟种,做戏都不会,还关在新川郡那边,第十二个不是被你和岑听南亲自送回家了吗。”
“果然是你。”顾砚时冷冷看他一眼,“把新川郡的女子放了,自己回宫去找你皇兄领罪,我会飞书回
去一五一十说清这事。”
李璟澈没吭声。
顾砚时重重一脚踩在他修长的手指上,一点点碾着,寒冷从齿缝里透出:“我问,你、听、见、了、没?”
“听见了听见了!嘶——顾砚时!我的手!”李璟澈痛得涕泗横流,乱喊着要去掰开顾砚时的腿。
顾砚时骤然松了脚,像踩到什么脏东西似的,挪开了眼。
他缓步走出地牢。
雪比来时下得更大了。
地上积着厚而松散的雪,有人自远处奔来,带起一阵急风。
风吹着地上积雪打着旋散在空中,突然就迷了顾砚时的眼。
“九王爷,九王爷……出大事了!”来人崩溃地喊,带着哭腔,与顾砚时错身而过。
顾砚时踩在厚软免密的雪里,突然想去城中给岑听南多寻几对铃铛。
要更精致一些的,镶金包玉,做一对儿象牙白的,才能衬得上她羊脂软玉般的肌肤。
至于先前买的那些,就等回去后陪她堆雪人,挂在雪人身上也好。
小姑娘一早就想堆雪人了,那日见到下雪她兴奋得脸通红,顾砚时都看在眼里。
也知道小姑娘碍着失踪案的事一直没心情,懂事得半个字都不提,不过没关系,他都替她记着。
岑听南想要的,顾砚时都会给。
等她堆腻了雪人,还可以带着她去看烟花,如今距离他出来才过半日,甚至来得及去为她订一场火树银花……
他想,可以给她一个难忘的生辰,再陪她一起过个好年。
等到年后,若是时机合适,还能找个机会陪她去一趟北戎,叫她见见岑将军。
她一定想岳丈大人了。
顾砚时盘算了很多。
他踱着步,一面想,一面听见李璟澈也从牢里走了出来。
飞奔而去的人,哭哭啼啼,跪倒在李璟澈面前。
李璟澈止住来人,嫌恶地问:“什么大事,慌乱成这样,真是废物。”
“九王爷……我们在新川郡的人,抓错了人,抓到了……抓到了……”
李璟澈不耐烦道:“抓错就抓错了,连着第十一个倔种一起放了就是。”
“放不了了,放不了了。”来人跪坐在地上,颤声道,“我们的人,都被杀了,是南羌人……李三出去撒尿,回来……回来只看到了满地的尸体,都是我们的人。那两个姑娘……被南羌人带走了。”
李璟澈脑中轰然一声,有了不好的预感:“你们说……抓错的是谁?”
“是……是岑家二姑娘。”
呼——
有什么东西割破了狂风,奔袭出去。
李璟澈慌乱而惊恐地抬眼,那个长身如玉的背影,早已不见。
雪还在下,大得,要将路都封住。
李璟澈跌坐在路边,喃喃道:“完了……”
第77章 故园无此声
马车不知日夜走在路上,岑听南被困在马车里。
她被精致的布匹束着双手,头发散乱,虚弱地倚在柔软的车壁上,高热不退叫她脑子有些不太清醒,混沌着想起前世流放北上的那半岁。
也是这样被关在狭小的笼子里,也是这样大雪几乎要封路的冬天。
也是在她生辰的前夕。
可似乎又已经比前世好太多,没有家破人亡,没有被言语侮辱,甚至在贺兰朔风以命相挟之下,那戴着银色面具的南羌人,还将她手上的镣铐换做了布匹。
至少没再将她的手腕咯得通红一片,也没将她冷着冻着喂她残羹冷炙。
看起来是好多了。
但娘亲和阿兄还在上京城等着她回家过年,而顾砚时大约也正在满天下的寻她踪迹。
还有十一……
岑听南闭目垂头,不敢细想。只要一回想,仿佛就能看见染红了青砖的血,流得到处都是,正从十一的身体里汩汩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