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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夫(588)

虽然还没想好具体要如何利用这个筹码,但先下手为强必是没错的。

和珅目含嘉奖地揉了揉她的头顶。

小仙自外间走了进来。

“饭菜已摆好了,请大爷移步至外间用饭。”

“快去吧。”冯霁雯也催他。

和珅点着头,起了身。

“确实得先将肚子填饱才行,再晚些,怕就吃不安稳了。”他转过身去,边似笑非笑地说道。

冯霁雯疑惑地看着他走去了外间。

什么叫‘再晚些便吃不安稳了’?

而待‘再晚一些’,她便知是何故了——

“大爷,刘管家前来传话儿,说是于大人前来拜访。”

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已是半睡半醒着的冯霁雯隐约听到了外间有丫鬟的通传声。

和珅刚将双箸搁下,闻言不慌不忙地漱口拭手罢,复才离开琉璃阁。

冯霁雯有意操心着让丫鬟去打听打听来得是哪一位于大人,所为何事,可怎奈实在困得厉害,两张眼皮子不听使唤地想要往下压,又因想着和珅似乎早已料到会有人来,无论是何来意,他必是有准备的,如此一松神,便真的沉沉睡去了。

这一觉睡去,是连和珅几时回来,翌日又是几时起的身,几时出的门,都不知晓。

只知醒来时窗外灰蒙蒙的透着土黄色,让人辨不清时辰。

披衣下床,推窗往外看,霎时间便有一股冷风直往房间里灌,猛地冻了她一个猝不及防,仰面看,只见乌云涌动如海面波涛,背后似有什么莫大而又恐怖的力量在推动着。

冯霁雯不由打了个寒颤,而后莫名地屏息了片刻。

“太太您醒了。”

小仙从外间走了进来,来至冯霁雯身后行了一礼。

而后禀道:“太太,玉嬷嬷过来了。”

冯霁雯乍一听愣了一瞬,转过了身来问她:“可说了是为何事前来吗?”

玉嬷嬷是不轻易离开静云庵的。

只是这句话她好像也说过一回——大约是玉嬷嬷来给她送太妃亲手包的饺子那次……

551 仰仗夫人

“说是没什么要紧事,单是送些太妃新做的点心来给您尝尝鲜罢了,听说您此时兴许还睡着,便说让丫鬟来问问,若您还未起身的话,便不喊您了,她将东西放下,先行回去也无妨。”小仙传达道。

冯霁雯:“……”

体贴到让人不安。

又是送吃的来了。

看来这门出的也不是那么的‘不轻易’啊……

且太妃竟然又下厨了?

这可以说是令人异常震惊了。

“眼下是什么时辰了?”冯霁雯忽然问了一句。

“回太太,巳时末了。”

即将便可以吃午饭了……

听说她这么个时辰还睡着,玉嬷嬷竟然还能说出‘若还未起身,便不喊她了’的话,这等闻所未闻的宽容与忍耐,堪称是骇人听闻。

怎么静云庵里的这两位是约好了要一起性情大变吗?

被人惦记和包容固然是一件十分值得开心的事情,但冯霁雯心下略觉几分异样,于当日午后就往静云庵跑了一趟。

静云庵内一切井井有条。

太妃依旧是一副不近人情,冷若冰霜却美得让人心生敬慕的模样,那双光滑细嫩到令二八少女都自愧不如的纤手,也并不曾因下了两回厨便就此变得粗糙了。

看来是她想多了。

冯霁雯就此压下了心底那稍纵即逝的异样。

……

和珅今日回来的倒早。

薄暮时分,冯霁雯回到琉璃阁中,他已换了身藏青色的常服坐于堂中吃茶。

一只手握着茶碗,另一只带伤的手则是搭在一侧的茶几上有一下没一下的叩击着,英俊的眉眼间流转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倒是一副闲适的不得了的模样。

难得见他回来的这般早,且没埋头在书房里处理公务,冯霁雯语带几分稀奇地问:“今日怎么得闲了?”

见了冯霁雯回来,和珅即笑了,他将茶碗搁下后,方才答她:“皇上命我暂停手中职务,于家中安心养伤。”

冯霁雯听得一怔。

“养伤?”

外人连同皇上皆不知他中毒之事,只当是破皮般的小伤罢了,如何还能将手中职务给停了?

况且,这一连也上了好些时日的朝了,甭说是小伤了,纵是他这剜肉般的真伤,也都养得差不多了。

这是哪里忽抓乱拽来的由头?

她自是不信和珅这随口抛出来的话。

秦嫫已向她递了个‘情况不妙’的眼神过来。

冯霁雯则示意她带着丫鬟退了出去。

“到底如何了?”冯霁雯在他身侧落座下来,微拢了拢眉心。

和珅却一副毫不着急的模样看着她,不答反问:“夫人可还记得钱沣此人?”

“怎会不记得。”

先前便是他被人当作了枪使,直面弹劾祖父与白|莲教勾结,致使祖父于除夕前夕入狱,英廉府连夜被查。

“这位御史大人今日在早朝之上当众检举我,言辞激烈慷慨,跪求皇上下旨彻查——”

冯霁雯心底“咯噔”一声。

“彻查什么?”

“私通白莲教的证据。”

“什么!”

冯霁雯豁然攥紧了手中丝帕,心底亦骤然一沉。

又是白莲教这盆脏水……

泼到英廉府头上还不够,竟还要再往和珅身上泼一次。

祖父之事,已让龙颜震怒,可知当今天子对白莲教确是十分忌讳,眼里容不得一粒沙!

背后之人显然是深知此点,耍起同样的手段来已堪称是得心应手了。

景仁宫这是将矛头完全指向了和珅,欲下死手……

这般令人心惊的局面转变忽然摆在了眼前,却是被和珅用这般轻描淡写的语气告知。

她早料到了这一日,也自认为早做好了一切准备,可事到临头,想着他许会成为第二个祖父,她的冷静仍是不及他万分之一。

“皇上态度如何?可是听信了钱沣之言?”她连连地问:“除了将你手中职务暂停,皇上可还说其它了?”

“信与不信,皇上尚未下定论。停我职务,不过是一时之举。”和珅有条不紊地道:“而后会如何,还需看证据——”

证明他清白的证据。

亦或是要他性命的证据。

生与死便在此之间了。

她屏了屏呼吸,难掩紧绷之感地问:“那……爷有把握能躲过此劫吗?”

她此问等同白问。

但她实在不愿他与祖父经历同样的险难。

一个人即便再如何智计无双,可若是被羁押到那阴阴冷冷的牢狱之中,束住手脚,再大的神通只怕也会变得难以施展。

感受到冯霁雯的不安,和珅轻轻握住了她的右手。

此时方才感受到她掌心一片冰凉。

她在害怕。

心口处倏然一软的他本想如往常那般与她说一句“别怕”,可话至嘴边,却没能够说出口。

她较之寻常女子再如何波澜不惊些,可到底是个女子,他哪里能不知道,她早将自己视作了最坚固的依靠与后盾。

所以他叫她‘别怕’,她也就不那么怕了。

但这一切是因有他在身边陪伴保护。

而今,她担心的是他即将面临着被以重罪押入天牢的局面——

且这担心,是定会被坐实的。

“即便能躲,也不可躲。”他语气温和却毫不隐瞒地与她直言道:“夫人当知,布局至今,唯有如此,方才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他未有过于刻意地粉饰太平,她自是听得明白。

景仁宫当是在拉他下马,他欲借此时机扭转大局。

成败在此。

可谁也不能确定结果会是如何,他应当也一样无法预料。

“爷也没有十成的把握……是吗?”一颗心上下忐忑间,望着面前仿佛下一瞬便会离她而去、将留她独自在此的人,冯霁雯不禁又问了一句看似毫无意义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