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门低调生活小记(129)
华贵里,却又刻意带一点香艳与风尘。有龙宫盛筵的派头了。
“周大人光临敝店,蓬荜生辉。”侍者的礼仪比御前太监更一丝不苟。好像净化了人欲,只剩了纯粹而精致的礼貌,“您和夫人这边请。”
夫妇二人穿过一个私密的回廊,进入雅间。里头雕饰精工,匠心独具。比她家里还漂亮三分。障门上的绢画全是名家手笔。墙角装饰着珊瑚,相思树;炉里点的是龙涎香。
派头玩得飞起了。
坐在雅间里,能透过一扇小窗瞧见堂下。
有七八桌食客。衣着皆十分光鲜。
“四哥,这楼是谁家的产业呀?”雪砚问。
刚一坐下,周魁还没来得及说话,却闻座中传来一声直嗓子的吵嚷。在这场合里,显得格外生硬,不合时宜。
一位爷酒气上头,无端地撒起了泼来。一拍桌子打断了丝竹声:“天香楼也尽整一些陈腔滥调,X你娘的,这嗯嗯呀呀的有甚趣味?”
侍者赶忙上前:“陈公子,不知您有何吩咐?”
陈公子眯缝着醉眼,蛮横地把手一挥:“去喊个演幻戏的来嘛。”
侍者陪笑:“陈公子,如今朝廷已禁演幻戏了。”
“那是对民间百姓!爷想看,照演不误!”
厅中纷纷附和,笑道:“在天香楼里演一演碍什么事?这里应该是百无禁忌的。”
侍者镇定微笑着,环视一遭后说:“请容小人去请示。”
不一会儿,算是请示成功了。
侍者领进一个面目黝黑的矮小老者。脸上挂着卖艺人的谦卑微笑,冲大家走来。
雪砚一惊,“诶,四哥,是上次表演‘影子易容术’的老人家。”
“嗯。”周魁点了点头,目光深沉。
见了这人,雪砚莫名起鸡皮疙瘩。她本能地觉得此人玩得太邪乎,太神奇。不同于寻常的手段。老者笑眯眯地请示:“不知诸位老爷想瞧什么?”
陈公子醉态朦胧地说:“来一点下酒的。以前瞧过一个番僧表演‘割舌再生’,你会不会?”
老者似乎为难,“会是会。就是有点血腥恐怖,怕惊扰了诸位。”
那一桌人起哄,“恐怖的才更下饭,来一个。不恐怖不给钱哦。”
雪砚不满地嘟了嘴:“这帮人真讨厌。他们想看,别人未必想呢。”
四哥一哂,轻声道:“那是陈阁老的儿子。”父亲的官做得大,自然没人唱他的反调。
雪砚一愣。那时和魏王争着娶她为妾的,就是这位陈公子?天啊,果然是一个火坑。真难想象给这浪荡的醉鬼做妾是什么日子啊。
她赶紧拉回目光,拿对面的丈夫洗了洗眼睛。四哥显然是知道这事儿的,意味深长地对她一瞥。像在说:哼,当初还不愿嫁呢。
两人的目光拉丝一会儿,厅中的好戏已开场了。老
者把舌头吐得老长,一刀子割下放在了盘子里。然后,张着嘴到处示众。舌头已齐根断了,血淋淋的。盘子里还冒着热气。
场面真令人触目惊心。
然而,厅中人对这小把戏见惯了,竟都面不改色。有人说:“嗨,演得一点不吓人。舌头不够长嘛......”
陈公子存心捉弄,拿筷子夹起断舌,“我瞧是不是真的?”说着,促狭地往水池里一扔,惹得几桌人一阵快活大笑。
那老者急得一拍屁股(不知真急还是假急),赶紧伏到池边连刨带捞。慌张地把舌头抢回来,含到嘴里一番蠕动。再一张嘴,舌头已长好了。
陈公子嫌弃道:“没劲,舌头没有番僧的长。”
友人们附和道:“耍不出精彩的还是滚吧。可没你的赏钱!”
老者赶紧一笑。卑从骨里生,万般不如人。“小老儿还会一招拘气术,能把人变成忠诚的狗,不知大爷们可有兴趣观赏?”
陈公子问:“何为拘气术?”
“天地万物活的是一口气,凝气方能成形。我若把你的气拘住了,可以让你像狗一样听话。公子可有兴趣一试?”
“像狗一样听话?”陈公子酒气冲脑,非常愿意以身“试法”,博狐朋狗友们一乐,“来,爷做人做腻了,正想知道当狗是啥滋味呢。”
朋友们纷纷笑骂,赶紧一番“之乎者也”,拿圣人之理说教他一番。陈公子是个离经叛道的狂人,一听这些话,更愿当狗了,“来吧,爷等着呢。”
那老者嘿嘿一笑,有点妩媚地说:“爷真愿一试?我这一手连天兵天将也解不了的哦。”
“老东西,休要啰唣了。”公子不耐烦地拍桌。
老者蹴着步子上前,往他身边影子里扯面团似的一抓拉,便拘出一团“圆白白、光灿灿”的东西来。
“啊——”客人齐声惊呼。
明知幻术都是假的,却开始感到一种异样的恐怖。
道家有云:“先天一炁自虚无中来。”老人好像真把这一炁捞走了。陈公子打了一个激灵。顷刻人性泯灭,有了犬类的眼神。
“跪下,给大家叫三声。”老人呼喝道。
那一身细绸锦缎的尊贵少爷扑通一跪,比狗更像样地吠了三声。并忠诚无比地舔起了老人的鞋。厅中一片死寂。
朋友们已吓得面无人色,哪里还喝得出彩来?
老人家晃一晃脑袋,连说带唱往门外走:“哈哈哈,富贵闲人你不愿做,却愿做狗。随我走吧。”
陈公子二话不说,拔腿就跟他走。
友人们惊慌失措,纷纷上前拉着求饶。“他喝醉了,高人就饶这一回吧?”
老者乐呵呵一笑:“想把这位少爷赎回去做人?五千两。少一两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