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门低调生活小记(192)
一切全靠自己了。
雪砚悻悻然走回卧室。一不小心踢到了凳脚……疼僵了。子宫一抽一缩,要剥落了似的。
这就是走霉运的感觉吗?雪砚扭曲着脸,泪哗哗地安慰:“宝宝不怕,没事的。娘不小心……没事的。”
现在,真身随时可能因某个不经意的动作死掉。
没了气运,她这个强者就成了蒲公英,哈口气就能四分五裂。
她不敢睡床上了。万一夜里皇帝派人来掳她,或者姓莫的杀过来,铁定要被人家玩死。作为天字一号的倒霉蛋,她必须找个地洞,深深地蛰伏起来。
家里没地洞。雪砚躲进了衣柜。
可是,里头实在太闷了。坐了一会便汗如雨下,只好又将柜门稀开一条缝。蜷着坐的姿势孩子不适应,踢了她几下。
雪砚抱着膝盖哭了。她哭自己活该,怀个孕就怀傻了。明知那货有毒也没防着。当然,防也防不住的。不倒霉简直没可能啊。
她又哭自己太可怜。
第一次怀娃丈夫就不在身边。再累再苦的事都得自己扛。
雪砚抓起一件他的衣物,万般无力地哭了。把脸埋里面一阵呜呜呜。“四哥,你个混账东西……干脆一辈子别回来了。”
说完又怕应验,连连“呸”了几声。“你再不回来,见不到我和儿子了。”
眼泪一连串地浸在了衣物上。
她哭了一会子,忽然心里又涌起一股顽强。忖道,这样躲着等死也不是办法。必须想法子把气运夺回来。
可是,怎么夺呢?
一点数都没有。
正独自苦脑子,园中忽然骚乱起来。一个声音喊:“走水了——东府走水了。”
宁静的夜惊起三尺骇浪。到处兵荒马乱起来。
仆人们吼着嚷着,像森林里惊慌的山兽。
雪砚意念一动,幻身站到了房门口。嬷嬷们冲进来,确认了主子是安全的。赶紧又指派人去东府里帮忙救火。
雪砚探目一照,东府里已火光冲天了。是爹的院子,屋檐都淹在了火海里。护卫们正冒死往里冲,全给烧着了。
打滚的打滚,惨叫的惨叫。
堂堂的公府人家有那么多护卫和仆人,但凡有一个长眼的也不可能烧成这样。
雪砚不理解。但也来不及细究了。
下一瞬,幻身已出现在火海深处。
浓烟封锁了视野,也封锁了鼻腔。灼烫迅速燎遍全身。毁灭性的疼痛像一把铁斧劈在身上。她差一点遁回真身上去。
可是,经验已证明,幻身分离时不管多累,对真身的影响并不大。但若在受重创时遁回去,真身将不得不承受疼痛的余波。
孩子会吃不消的。
现在唯有往死里忍。雪砚拼命地念诵真言:“诸法由心生,诸法由心灭!”疼痛的感觉再强烈,也是妄心所生。是假的,空掉它就没有了。
她命令自己空掉它!
但是空不掉……本事远没到这境界呢。
等她一把揪住燃烧的爹,飞身淬进池塘里,自己也成了一个火人。
这是在老君的丹炉里炼了一回啊。
水面上升起了一片烤肉的气味。
雪砚放声大喊:“人在这里,救出来了——”随后把国公爷拖上岸,自己却躲起来不见人了。
她的头发都烧没了,疼得想打滚。
雪砚告诉自己没啥大不了。幻身而已。只要熬过这一阵劲儿,回到真身上就没事了。她蹲在树窝里冒烟时,几十双脚乱糟糟地跑了来。
有的趿了鞋,有的光着脚。
哥嫂们全蓬着头发,像一群发疯夜奔的野鬼。
等众人呼喝着把爹抬到灯下,他已经不像爹了。烧光毛发和衣物的国公爷缩小了一圈,成了一块黑漆漆的焦土坯子。
他不能说话。
只是剧烈抽搐着,灵魂仍在火海里。
儿子们撕心裂肺,谁也受不了这恐怖的打击。周家应该死在战场上,绝不该这样一种死法啊。“爹——爹啊!”
三嫂说:“神药,我回去拿神药!”她一阵风地刮走了。
雪砚也浑身抽搐,望着哥嫂们在爹身边崩溃。老祖母拄着拐,被丫鬟搀了过来。口中挨了打似的嘤嘤着。
雪砚定睛一看,大吃一惊。
祖母的印堂黑得都能磨墨了。一看也是大限将至的样子。
她猛一下想起来:皇帝前日过府时驾临了一趟东府,亲切关怀了国公爷和老祖母。雪砚眼前一黑,内幕一下子全明朗了。
原来,爹也被皇帝吸走了气运?
他连这些死忠的老臣也下手!这是见人就薅,只要会喘气的就不放过?还是说,想用这种方式对周家斩草除根?
雪砚的五脏六腑凝成了冰。
国公爷烧伤太重,等不及三嫂和府医来了。
弥留之际,奄奄一息地喊:“老四,老四呢……”
他以为自己声如洪钟,还是个威风凛凛的老父亲。出口时,声音细得像蚊子。父子俩斗了一辈子,临死他最挂念的还是那个给了家族无上荣耀的逆子。
那个最小最优秀的儿子,是他的毕生理想啊。
多想在临死前再瞧他一眼。
可是,他究竟去了哪里?四星,究竟去哪里了啊。
“老四呢……”爹垂死地喊。雪砚浑身发抖。她想到四哥将来若听说这一幕会是怎样的心如刀割,难过到了极点。
三哥涕泗横流,粗声说:“爹,我是老四,你挺住一口气药马上来了。”
国公爷张了张嘴,不喊了。他心知,自己的时候到了。
这不是他想要的死法。太窝囊了。夜里起来撒个尿,竟不小心把灯打翻,点燃了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