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门低调生活小记(210)
不过,这次四哥没有死;她也生下了孩子。
从这一点看,微末的众生虽不能扭转大势,但在局部细节上修改命运,却并非不可能。这对她来说,又是莫大的安慰了。
雪砚叹息一声,忽然又吸一口凉气,“啊,糟了,我娘还在京城……!”
四哥:“没事。皇帝回京前,管家已派人将岳父一家转移出城,如今去了湘地一带暂避。”
“哦!”提到喉咙口的心又放下来。
想一想整件事,她不禁万分唏嘘:“真是多亏管家了。那时我对他们夸下海口,说以后养他们的老。如今,自己倒先成丧家之犬了。”
两人互相看看,不合宜地笑了起来。好像成了“丧家之犬”有多光荣似的,有一种沦落的快乐。笑罢,四哥说:“这有何妨?若是有缘,日后自有重聚之时……”
“但愿如此。”
雪砚跟他讲起了皇帝有多逆天。一个运气的饕餮,怎么都弄不死;还能控雷,随便就把人劈成焦炭。
她说着说着,又不放心地问:“四哥,过一段日子你会不会再一次抛弃我和儿子,去找皇帝报仇?”再一次抛弃……周魁心上被扎了温柔的一刀,好疼。
他说:“不会的。”
“真的?”
“当然。以后四哥像影子一样跟着你。”
“啊,那我可要厌烦的。”
“不准厌烦……”
夫妻二人偎在干草堆上,亲亲密密地絮叨着。他劝她赶紧睡一会,现在虚弱着呢。可她睡不着。最累的时候已过去了。
这一场团圆是对身心的大补,比千年人参还上劲呢。
雪砚朝锅望一眼:“……我想喝一些汤。”
“嗯,好。”丈夫转身揭开锅,浓郁香气立刻溢满柴房。“嗯——好香,这是你做的?”
雪砚有些得意,“是啊,一起吃吧。”
周魁肚子确实很饿。
风雪兼程,一日未曾进食……但是,他怎么有脸吃呢?抛下媳妇儿独自受这么多苦,一过来活儿还没干,先跟她抢吃的,这还算个人么?
他再饿也张不开嘴。“你自己吃,四哥不饿。”
“可我非要你吃。”
“那我会把嘴缝起来。”
“……”
他拿起一旁备好的碗,一勺一勺仔细地盛了,端过来。
她躺在地上时,干草做的“床”悄然长高了。泥土隆起,成了个三尺高的土炕。炕头还多了个靠子,垫了软和的厚棉。
这幻术完成得没一点突兀感。
惟有入了化境的强者才能以如此温柔、自然的形态呈现幻术。不像她,练得再好使起来还免不了三分假。
雪砚欣羡地打量他。眸子亮汪汪的。“阿鼻地狱”里爬上来的丈夫,实力已令人不敢估量。他身上那一股崇山的压迫感和统治力,比之从前更胜了。
或许,就是这样一种气场吸住了她吧?
让她柔情似水,百转千回……
“四哥……”
“嗯。”他舀起一勺汤喂到她嘴边。
雪砚喝了,好奇地问:“你现在是不是比以前强了一百倍?”
四哥抬眸,“.......你指哪一方面?”
语调是极威严的。可是,眼波里的涟漪却引着她往歪处想。雪砚的脸爆红,恨自己又懂了。真造孽。不管他把骚话讲得多含蓄,她都能心领神会。
雪砚夹起一块蹄子,强行摁进了他嘴里。一反常态地娇蛮起来,“你也吃,吃了有奶水呢。”四哥的脸也爆红了。
“别胡闹。”
“你吃不吃?”
迫于妻子的淫威,他吃下了半锅花生蹄子汤,半锅的粥。他在苦难中亏空的幸福,在这一夜盈满了身心。
如久旱后的一场甘霖,一切都是美不胜收的样子......
作者有话说:
这么多天只写了这些。雄心勃勃想写五章的,但实在提不起劲。有时一天也写不出几行字,常有江郎才尽的感觉(其实,本来也没多少才)。下一章争取快一些,两三天吧。
第91章
☆一家三口☆
周魁没告诉妻子的是,其实,他现在想收拾皇帝并没有多难。
在万千幻境中历练下来,他的实力差不多能横着走了,不惧夺运的小把戏。
更何况,师父当初还留了一手。
那时皇帝被阉,他老人家行了个善,用泥巴为他重塑了尊严;但是,那一份好心并不纯粹。——或许早料到了那人有邪心,他在泥巴里掺了咒术。
那咒术已长在皇帝身上,深入骨髓了。
不管他夺多少运,一旦启动咒术,弹指就能化作尘土。
周魁曾想过找他算账。当时以为爱妻已死,内心一片入魔的漆黑:想自己为这天下失去了一切,做皇帝的却暗度陈仓,跟敌人搂一块儿去了。
干脆,谁都别活了吧。
毁灭更加合理。
没想到,半路遇上了莫若空……那厮有一张至贱的嘴,张口就说“将军夫人的脖子雪白”,被他逮住,往死里虐了一顿。
逼供一番,方知她和儿子还活着。
于是,算账的心思也瘪了。立刻启程南下,四处寻妻。这才有了这一场团圆。如今,爱人活生生地坐在眼前,温声软语,如花似梦,如何还提得起复仇的劲呢?
更何况,灭了皇帝谁来接他的烂摊子?这是一个严重的问题——周魁的私心里不愿的。当将军已是一个倒霉差事,当皇帝更如此了。
他这样的世家子,打小在浩然家风里成长;一旦责任上了肩,必然一番呕心沥血,不敢有负苍生。
可若那样过一辈子,和困在囹圄中又有何异?
临了,兴许还会在史书上落个骂名。周魁如今活明白了,也淡泊了。不想去自找罪受。他宁愿沦落乡野,也不想浪费生命造这个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