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臣的公主(103)
这是个腐朽的溃烂之地,即便有黄金,明珠。
即便世间绝无仅有的奇珍异宝综其在此点缀,也照样遮盖不了只要走在一条简简单单的宫道上,都能闻得见的血腥与浊气。
进入这里的女人,起初被荣华富贵迷惑了双眼,心甘情愿的成为笼子里娇雀。
待许多年后,或许有人发觉,试图去挣扎反抗。
可那时只能从明亮的镜中看到身染浊气,面目全非的自己。
于是便也觉得挣扎无意,只好继续活着这深宫里了。
好好活着尚可,只可惜现今的中宫是楚氏女,一个毒辣心狠的妇人。
楚皇后的手底下死过许多人,无不是貌美且正值韶年的小娘子。她们或许活泼,或许开朗,却终与一副美人骨相似。
她们都因为这副美人骨盛宠过,无情的帝王没了意兴阑珊的火热。
便以旁观者的姿态,看着她们一个个在楚皇后手中消亡,离去。
她们甚至不知道自己错在何处。
只有明了真相的宫人们会去叹息又一个漂亮的女人永远留在了宫中,而后去猜测下一个惨死的是谁。
禁庭前些日子进了一位宁美人,乃大理寺少卿宁延昭之妹。
她年轻,貌美。
与往年禁庭里死去的女人有相同的特点,宫人未曾见过她之前,便隐隐觉出她会与那些红颜命薄的女人一样。
直至她入宫,宫人亲眼看到献帝跌跌撞撞从金麟台下跑下来。
如同一个期期艾艾,扭扭捏捏的少年郎,情真意切的好像真的爱上了一个人。
可帝王终是帝王,他将那女人扶起,
便把宁安媛的名字更正为“晚岚”。
还将禁庭里那座被视为禁地的长相思院赐给了宁安媛。
从那一刻开始,宫人们便知道,她不是千万女子其中的一个。
但最终,还是会和那些女子一样。
除却每日按部就班的早朝,献帝已经多日不曾离开长相思了。
张公公被差遣去乾元殿将堆积如山的奏折文书挪移到长相思,唯司寝的太监守在奢靡华贵的金雕门前。
他灰白的眉目萎靡消极,眼底积郁的乌青犹如地府里爬出索命的煞气鬼。
从宁安媛住进长相思起,这处便算不得一个严禁宫人出入的场所,陈菩大步迈进了长相思,扫了眼老司寝。
却最终被殿中那恶劣污言秽响阻在了着这扇金贵的木门外。
“万岁爷一直在里头?”陈菩挑眉,看向了门外守着神色恍惚的司寝老太监。
“是...”老太监闻声,忙从迷蒙中抬起眼,打量着面前一席蓝金蟒袍的陈菩,点头道。
老太监便是连亭找的那个对食,常年被阿芙蓉侵蚀意志,反应都有些迟钝。
放之任之才会死,这些人是改不掉的。
陈菩上下打量着面前的老太监,正觉有些好笑,却闻到他身上那股子异香异气的芙蓉气息。
这香来自阿芙蓉,阿芙蓉只要沾染了一次,便会想要第二次。
日积月累下,人的身上就会有这种气味,本没什么稀奇的,可陈菩这会儿却是觉得这香味有些似曾相似。
应当与面前形同枯槁的老骨不同,他脑海了闪过一朵小花,一朵鲜结独立的花,干净要死的花。
可这花实在太过美丽,让人觉得她就是这样香香甜甜的。
因而陈菩只是勾了勾唇,便没再想了。
“开门。”将那花藏进了心里头的净土,陈菩沉声对着司寝老太监道。
陈菩的声音沉缓,于萎靡不振的老太监来说,却仿佛宣告死亡的鸣音。
一声起,老太监竟有些分不清天地,恍惚的回过头,伸手便将那金大门推开了。
木门开阖的声音惊动了内殿里一双鸳鸯,叫原本火热的气息陷入了僵持。
凉风穿堂,阅案上的女人被惊了下,扯着被落在一旁的藕荷色衣衫遮住一身白皙皮肉,避到了献帝身后,缓缓露出半张似狐一般的桃花玉面,以及一半修长纤细的脖颈。
那张似狐的小脸陈菩太过熟悉,一时竟怔了下。
好事被搅扰,献帝似有些薄怒,见迎面而来的那身蓝金蟒袍,满腔怒火便一瞬熄灭:“何事,厂公竟寻到了这里来。”
先前陈菩命人在官眷女儿里挑过新人入宫,却不知大理寺少卿宁延昭也往禁庭送了一个女人。
都说宁安媛像极了先沈后,可禁庭里像那个女人的人太多了。陈菩并不觉得稀奇,所以他也却从未踏足过长相思。
今日得见,宁安媛眉眼虽有沈皇后之姿容,却更像极了...
遗宫里那个小公主。
只她承恩侍君多时,此时桃花腮子染着浅红,一双丰唇浸润的靡艳娇媚,没有病白与久病的憔悴,取而代之的时片刻消不去的旖旎情韵。
轻浮到了极致。
陈菩看了许久才辩清人,心底忽然松了口气:“倒没什么事儿,只是偶记起今日凤临宫里的楚娘娘宫中做了万岁爷爱吃的盐蒸橙。”
“万岁爷新得的美人可真漂亮...”陈菩抿唇,心中竟更加难受起来,玄黑的履靴重重捻在柔软的红狐皮地毯上,走进了献帝。
“厂公这是来截朕的。”楚希然嫉妒成性,在禁庭里杀了多少人,献帝心中也有个大概。
大抵也是对那些女人厌恶了,所以他更纵容楚希然。
可眼下这个不一样,献帝连忙将宁安媛护在了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