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臣的公主(159)
这样的殊荣,足矣昭示陈菩的地位。
惟宁仰目对上的便是这团绣蟒,她并不是很能分明龙与蟒的区别,只在此刻,她忽然觉着落在人衣衫上的蟒如同只凶恶的异兽,一双令人脊背生寒的眼球等着她,好像下一刻就睁开血盆大口,将她整个人肉骨分家,成为饱腹之物。
陈菩从前对她或有迁怒,但是从未露出过这般的模样,更甚比那万人之上的帝王,眉目染上几分神人心魄的神威与让人踹不过气来的威慑力。
惟宁做了亏心事,已经不敢抬眸看着陈菩,她想学着小公主,学那副无辜的模样,问陈菩一句怎么了。
只可惜她连他胸前的蟒都不看多看,讪讪的低下头:“你把我抓来..公主怎么办?”
“知道自己做了恶事,也不辩驳了?想想你自己怎么办。”陈菩抿唇,双眉紧蹙着看向惟宁。
“你会杀了我?”惟宁默了下,又忽的抬起头,她眼里还带着惧怕,但更多的是料定了陈菩不敢的自信。
“不对,卫寒致这辈子都杀不了我了。”她自顾自说着,便也松了口气,将背靠在了石头墙壁上。
“是谁指使你的,皇后,亦或是楚家?”陈菩静静望着惟宁那副不知所措的模样,却从心底爬上一种陌生感。
他从不认为惟宁是一个能成事的姑娘,因为自幼在王家长大,惟宁是正儿八经的名门闺秀,性情也极为娇纵的。
他知道惟宁是这个模样,也因为王氏最后的嘱托,从未叫她受过太多的苦。
却从不知,惟宁便是再这样的依仗与任凭之下,变成了另一个模样。
“你也有猜错的时候。”惟宁痴痴笑了两声,忽然觉得陈菩这幅为那个沈氏女儿如痴如狂的模样极为滑稽。
“咱家只给你这一次机会,是谁?”
“我不需要你给我机会,除非你能杀了我。你若是杀不了我,就不要那别的来要挟我,届时我会告诉那个六公主,你们是错的,从开始就是错的,她的皇后娘是全天底下最坏最恶之人,所以才生下她就死了,她一点也不可怜,她身上背着两族人的血债与亡魂,所以上天才惩罚她,惩罚她这辈子都看不到着世间,她活该。”
“你来给我机会?那我倒要问问你,我又有什么错?她的皇后娘杀人偿命难道不应当,我只是给她下毒,没有让沈家一并连累上,她还不认便宜吗?她还不认便宜吗?!”
惟宁的声音力竭,好似一颗绷断了的嘶哑琴弦,透着疯癫气,陈菩因着极其刺耳的声音躬身,将掌重重的落在惟宁脸侧:“王微宁。”
“现在醒了么?她一心想为你寻个好的夫家,甚至还想借兄长之势将你高嫁,你难道不明白?”
陈菩的巴掌力道不清,惟宁的整张脸都被打偏了过去,唇角渗出点点血渍:“她的母亲是她的母亲,说什么做什么全然不是那时后尚海仔那个女人肚子里的一个未成形婴孩能左右的了的,你为什么就不能看清楚?她有什么错?”
“错...”
“她没有错,我就错了么?”
那个错字入耳,连着陈菩打到她脸上的疼也并没有让她清醒。
大抵是她也分不清到底什么才算清醒了,她艰难的扶着身后的石头墙站起来,怒目看着陈菩道:“我需要她为我寻好夫家么?如果不是她,如果不是沈家,你我会沦落道如此?”
“她以为这样就能将沈万岚坐下的恶事全数偿还上了?这样不能够,反正她也不是能活多少岁的模样,她本该谢谢我,催着她尽快脱离苦海才对。”
“她并不知道这些。”陈菩垂在袖中的手缓缓攥紧,压住他体内因为盛怒几乎要破胸而出的长生。
惟宁怒极转头,冷冷的瞪着陈菩:“不知道就无辜了么,她是沈万岚的孩子,卫寒致你这般说,敢担保你自己一点没有见不得人的心思么?”
“是,咱家有,咱家舍不得她。所以,王微宁你要想明白,指使你的人,到底是谁。”
“没有人。”
“我就是恨她。”
“嘶..”
“王微宁,还咱家杀不了你对不对?”陈菩忽的冷嗤了声,他将目光落到了惟宁垂在身侧的手上,指缝里忽然迸出一股如游丝般的细线,才勒到了惟宁的小拇指上,那根拇指便直从人的手上脱落,死物一样滚到了地上:“也对,可别人不好说,不过既然是惟宁表妹,就算是只剩下一颗脑袋,一颗心脏,咱家也一定会救活你的。”
陈菩说着,唇边的那抹笑意也带上了嗜血的杀意,徒留惟宁在这间无人的密室之中,将石门紧闭。
司礼监内,张诃却不知何时在此,他方才眼见着陈菩怒意凛冽,便没有出声音,倚在窗前,听着石头密室里隐约大声争吵的声音,虽未发一声,面上的神色却青白转换。
王家,卫寒致,他是武功极好的人,自然不会忽视这样重要的字眼。
张诃不知道这个秘密会不会为自己引来杀身之祸,但他知道如果离开了一定会为他招引杀身之祸,所以张诃没有走,此时见陈菩从那间石头密室中走出,张诃硬着头皮上千,一张疤脸上的神色如常,仿佛并未见到方才的情景,也没听到什么不该听之言。
“怎么?”陈菩注意到了张诃,侧目略了眼他,从桌下的柜子中抽出一张白色的巾帕,用茶壶里的温水将帕子打湿,慢条斯理的将碰过惟宁的那只手擦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