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臣的公主(225)
这样太好辨认了,但在陈菩进来那一刻,李笑笑还是没有出声,沉静的坐在支摘窗的日光下,将手中厚重的书本轻轻翻过了一页。
吉福亦守在李笑笑身边默不作声。
陈菩是听见纸张翻动的声音才去看沐在日光下的李笑笑。
她的肌色很白,但与元宝那张磋磨久了的脸皮又不太一样。
陈菩时常以为人只可能是白,偶然才发现,李笑笑在日光的照射下,分明惨白的肌色其实可以透出皮相里生动的血肉颜色来。
她身上的寒毒自出生那一刻便存在,早已融进了骨血中。
尤是乾元殿那一回之后,陈菩便能觉得出李笑笑身上总是虚浮无力,已是难得再见她身上的血色。
他很怕她在受凉,所以才生了许多炭火,但并不会管小公主胡乱折腾,所以尽管李笑笑这样坐在外厅,陈菩也没有多言其他。
他缓步走向她,将那下颚围着的那圈白绒往下压平,便瞧见李笑笑脖颈上的新伤。
“窝着头读书,伤长在一处可就不漂亮了。”陈菩挑起了李笑笑的下巴,让她将颈间拿到口子摊平。
“那就不漂亮呗。”李笑笑别开了下巴,极为叛逆的又将头低下去:“又不会丑到你的脖颈上。”
“笑笑说的也对。”李笑笑不肯抬头,陈菩干脆抻这她手中那本书过来,一字一顿道:“从前有个漂亮小娘子,脖颈上趴着一条百足虫。”
李笑笑并不明白陈菩口中百足虫的意思,她手里的书没有了便捏住了吉福的衣袖玩,觉出吉福听到“百足虫”三字时身体颤了下,才意识到陈菩口中的这百足虫兴许与吉福曾经与她讲过的丑陋虫子不遑多让,立刻翻到了陈菩身上,用力锤了陈菩两下:“你才百足虫,你才百足虫!”
陈菩算是如愿以偿,借着李笑笑锤他的功夫,将她腰身一圈,贴到了自己身上。
李笑笑才意识到进了陈菩全套,想到吉福还在一遍看着,耳根子立刻便红了个透。
“咱们公主饿了,吃饱了便又要就寝,餐食浴水都未蓄,还杵着作甚?”陈菩瞥了眼吉福。
吉福倒也猜到陈菩与李笑笑要好,没想到好到这种程度,犹豫半晌,想到自家公主确实空着肚子,才说服自己出去。
“啧。”瞧着吉福磨磨蹭蹭的出去,陈菩忽然极不耐烦的咂了下嘴,而后端起李笑笑的下巴细细打量起小公主这张皮相来。
他素爱唤她小狐狸并非是随口诌来的绰号。
当年的沈氏便有狐相,但因性情实在温和,又高居后位,修心修性,早磨平了那股子野滑的意思。
陈菩觉得这大抵也是这个女人芳年早逝的落败之处。
幸而小公主身上这股野滑的蛮劲比沈氏坚韧顽固许多。
这是好事,也是坏事,坏在男人女人,连只不大通人性的笨猫都能让她勾了魂。
“漂亮小娘子~厂公看够了么?”李笑笑还记恨陈菩说她脖颈上的百足虫。
陈菩被小公主阴阳怪气的话语逗得无奈一笑,侧目捡了颗冰镇葡萄,剥了皮往李笑笑唇边送:“咱家来哄哄漂亮小娘子。”
外头的瓜果一直都冰镇着,陈菩虽怕她受冷,但多数时候并不加约束她这张嘴。
冰镇葡萄酸甜可口,更何况有人剥了皮,李笑笑张唇,将葡萄接过来:“厂公还有讨好人的时候呀?”
陈菩低头又摘了颗葡萄继续剥,终于提起正事:“宁延昭所做并非咱家授意。”
“笑笑知道的,笑笑没有怪厂公,是笑笑的阿娘害了卫家。”陈菩的举动伴着一只金铃轻响,李笑笑听到了这声音,抬手准确无误的握住了陈菩袖中那只金铃。
“李笑笑,收回去,咱家以后可都不要了。”陈菩垂目看这李笑笑隔着衣料攥住铃铛的那只手。
他只说了铃铛,并未否认李笑笑所说的话,诚然是默认卫家满门是沈家害死为事实的。
“听元宝说舅舅到了顺天,厂公今日有见到舅舅嘛。”陈菩说话算话的,李笑笑本也没有想再收回来,便松开了手,又吃了陈菩剥来的葡萄,
献帝不贤,朝中诸臣苟同楚家以她相挟,沈家实在没必要远在苏州继续做这个缩头乌龟。
且沈威最是疼她,必然不会愿意她被他陈菩个阉人关在司礼监。
“定国公与其夫人刚至城外,沈老夫人年迈,没能跟来。”陈菩抬眸打量着李笑笑,倒并没有选择隐瞒。
“祖母已是年暮,的确不方便远程,但笑笑最想祖母。”李笑笑点了点头。
“想回苏州?”陈菩原本舒展的凤眸逐渐晦涩起来。
小橘子也在陈菩的袖子里,李笑笑抓铃铛,也吵醒了小橘子,它鸽子很小,常常被陈菩带着,这会儿伸头伸脑的从陈菩袖里跑出来,踩着李笑笑的裙摆爬到了她身上,用头去蹭李笑笑的手腕。
李笑笑其实并不是喜欢总陪着小猫玩闹,但小橘子总会廉价的粘李笑笑一个,陈菩总觉得这只笨猫没良心,知道等下小公主定然会被缠的发烦,便没有干涉:“等笑笑好一些,咱家会安排笑笑见沈家人。”
“厂公。”李笑笑拂开了扯拽她衣袖的小橘子,落手在小橘子毛茸茸的脑袋上敷衍的抚了抚:“笑笑见沈家人,也要许厂公获准才行吗?”
“咱家若在顺天,便不会允你回苏州。”陈菩讪讪垂下眸,自顾去剥开桌上的冰镇葡萄来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