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臣的公主(224)
“宁大人也不肯死吗?”未见宁延昭的答复,李笑笑将含在嘴里的梅肉用力咽下去,而后舔了舔指腹上徒留下来的糖霜味儿:“本宫的阿娘,是最最好的人,与天子无关,宁大人要打杀本宫,却不敢亲手将本宫如何,便自戕于此,想必厂公便会如您所愿,亲手将本宫送入黄土,为卫家忠烈报仇,但本宫不允许宁大人这样说本宫的阿娘。”
“与天子无关?”
“六公主是真的惧死,还是非要在下官面前装傻呢?当年谁人不知狗皇帝要除的是沈家,若非沈后诡计多端,卫家何至于成为了替罪羔羊,公主如今冠冕堂皇的将最好二字置于沈后身上,就不觉羞愧?”
“狗皇帝与沈万岚本就是一丘之貉,公主听过轮回么?就没想过自己为何沦落如此境地,午夜梦回时,就不曾听见过卫家之人的哀嚎吗?”
宁延昭这番话说的气急,吵的人脑子都跟着嗡鸣作响,李笑笑也蹙起了眉,连同方才被她捧在手里的纸包也被扬了出去。
糖霜梅子劈头盖脸的砸过来,洒了宁延昭一身,不过这些梅子打人并不疼,他冷声笑了下,而后俯身将匕首捡起,再次放置在了李笑笑面前:“公主很聪明,当也明白下官的意思,卫寒致他从来不亏欠沈家,亦不亏欠你。公主若真可怜他,当自断,莫做那假意情深之人。”
“世族百家,皆是侍君之臣,君令之下生死有命,宁大人是与本宫一样的贪生怕死之辈。”宁延昭的脚步声愈发近,李笑笑也从榻上站起身来:“又哪来的底气和本宫谈及...”
李笑笑的话还未说完,宁延昭便一步跃到了李笑笑跟前,将手中的匕首抵到了小公主纤细的脖颈上。
吉福在旁看得惊心动魄,她想阻拦,可惜力气太过渺小,一把就被宁延昭推翻倒在地上,碰到了厅中的木质花架。
“宁公子杀我便只杀我,但本宫仍要道一句不服,厂公他曾与宁公子一样恨极本宫,恨极沈家,但要沈家为天子的不仁担下责任,本宫还要问一句凭什么。”
“本宫的阿娘,身出沈家,为保家族而拼尽全力,她有什么错处,试问宁大人若为当日的沈后又该当如何?厂公他不该沦为众矢之的,你们这些日自诩忠直之士,不去讨伐始作俑者,偏杀我一个公主,与我论及一个因果,可想过卫寒致成了天子,便做实了卫家谋逆,卫寒致他到死都是奸佞贼子,而当今这位天子,只会被世人叹息一句软弱无能的可怜人罢了。”
宁延昭手中的匕首便死死的抵在她脖颈上的,他兴许并无意伤她,但这番话说完时,李笑笑还是觉出了脖颈处一股温热的液体沾湿了领口的衣衫。
黏腻的衣衫贴着肉,却不及喉头哽咽着的委屈难受。
“得罪了。”宁延昭看着李笑笑跌坐到墙角下,目光也落到了她颈处那道青紫的淤痕上。
那是献帝险些将自己亲生女儿掐死在乾元殿的罪证,他与朝中那些言官站在了一处,都以为是这是凭空捏造出来的流言。
只不过那些言官口诛笔伐斥责的是陈菩胆大包天,而他觉得陈菩被女人所迷罢了。
第136章 136【修】 真的想
136
陈菩回来是已是日暮, 并未赶上宁延昭离开的脚程。
李笑笑没有再回那间闷热的石室,而是与吉福一并呆在了外厅中。
夏日里的傍晚没有比白日凉快几分,李笑笑怕冷, 因此石室里才燃着热炭, 但除她以外的所有人, 在这炎炎夏日里, 无疑都是希望凉快一些的。
只一墙之隔, 外厅摇着冰扇,与石室诚然是冰火两重。
她常日里都是乖乖待在石头密室里面的,偶尔出来一次, 才觉原来外厅之中是这样的凉,凉的她在朝日的窗下静坐,骨头里透出的森森寒意都让她瑟缩不停。
吉福上前递过来一件秋后的加绒小袄, 披在了李笑笑肩头:“公主何必在这里苦等?”
“算不得苦等, 厂公这人兴许有钱,但太过铺张, 石室里燃的那些, 兴许足够困苦人家十数年的温暖,我总要节省些, 不然与...”
“与父皇有什么区别。”
李笑笑心理已经是极不愿意认可那个万人之上的男人了,她说完这话,便觉得脖颈那一圈
被用力勒掐过的地方抽抽的发疼, 比宁延昭真刀留下的那道口子还要疼。
她有意将脖颈缩进颈圈兔绒中,借此掩去脖颈上那些青紫相接的淤色与敷了药的新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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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灼人的天,未免惹的人心烦躁。
知道陈菩的那件寝殿中供着位贵不可言的公主,元宝并不敢入内打扰。
他寻了一处遮日的长廊下徘徊,遥见陈菩往司礼监的方向来, 一路小跑着迎上:“宁大人今日闯了司礼监。”
“六公主呢?”
“奴才没敢进去..”元宝抓了抓被晒得通红的右耳。
“无事可以不在这里守着了。”
元宝是个实实在在的白面皮,素又爱穿粉色,眼下被日晒的汗淋淋,眼色通红,模样实在算不得体面,陈菩没眼再看,嘱咐了句,便越过元宝进了献帝辟出来给他的那件寝殿。
陈菩的脚步声总是沉缓一些,且这个人,如是在有她的地方,藏在身上不知哪处的那只金铃铛总是能随着他的举措发出脆耳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