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剑与孤灯(71)
这兵器谱也不知谁人所画,甚至还给世间兵器排了名,连执兵器之人都标上了姓名,俨然一本武门全集。
排名第一的乃是一把剑,是唯一无图的兵器,只上书“寒霜剑”三字,也不知晓使用这把剑的人的姓名,神秘至极。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嚷。听声音,似乎是几名女子在打闹嘻笑。
过了会儿,忽然有人推开了院门,紧接着一声便听有女子疑惑问道:“这里不是不让人住吗?”
屋门半敞着,愫愫抬眼便看到三名女子跨过门槛走了进来。
对方也看到了她。
还未等她开口说话,只听那身着丹色披风的女子怒气冲冲地质问:“谁准你住这个院子的?”
她语气十分不客气,好似一个被抢了东西的孩子。
单从她容貌来看,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说是个孩子倒也不过分。
沈缱站起身正欲出去,愫愫扯着他的手臂让他坐下。
毕竟是月家人,愫愫心里想着既然寄人篱下,就算不是本家人,也该给几分薄面,便耐心回道:“是三爷安排我住在这儿的。”
“你骗人!”她立刻大声反驳,“三爷从不让外人住在这儿,我早就同他说过的!”
“那你便自己去问他吧。”愫愫冷冷瞥了她一眼,低头继续翻看手中的兵器谱。
“你到底是谁!”
三爷记性真差!这地方她都说过无数遍了,不许让人住,不许让人住!他为何还是给旁人住了!
许是听到争吵,侍女们急急将月三爷请了过来。
就在他来的路上,月玲遭了愫愫好一阵忽视,一看见月三爷,心中积压的怒火总算找到了突破口。
“三爷,你到底怎么办事的,今日真,真是气死我了!”
月三爷叹了口气,“我的小姑奶奶,又出什么事了?您好不容易来一次,就不能消停些吗?”
他这把老骨头,可不如前几年那般经得起磋磨了。
“不能!”月玲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屋内,“我早就同你说过,这院子里除了赵姐姐,谁都不能住!”
月三爷顺势望去,正对上愫愫冷冷掀起的双眸。
“咳咳。”
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
月玲在原地气得跳脚:“三爷,你快让她搬到别处去!”
月三爷摊了摊手,“你都说了,这地方除了你赵姐姐谁都不能住,我可没记错。”月三爷拍了拍她的肩,忍着笑打趣道:“我说玲儿,你又不比我这个老眼昏花的老头子,怎连个人也认不得呢?行了,跟你赵姐姐道歉去,我走了。”
月三爷手背在身后,很快离开了,留下月玲如冰雕一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刚刚对着大放厥词的,是,是她日思夜想的赵姐姐?
完了,她完了!
“玲儿?”盛红玉戳了戳她的手。
月玲脸烧得一片绯红,声音呐呐如蚊响:“你们……怎也不告诉我……”
盛红玉偷偷瞄了愫愫一眼,压低声:“你跟个炮仗似的,我们哪儿敢说话。”
“现,现在怎么办?”月玲都快哭出来了。
“我哪儿知道!”
愫愫目光停在她泛红的脸颊上许久,终于回忆起这个叫月玲的小姑娘。
还是当年她第一次来梅庄的时候,也是这般大雪的天色,雪比如今还要厚些。
她撑了根棍子在梅林里闲逛,却没想到误入了梅山禁地。正要走出去的时候,听到有人喊救命。
她跑过去一看,原来是有人掉进了陷阱里。那陷阱隐蔽刁钻,一看就是月如琢的手笔。
那日太冷,风雪交加,如若出不去他们便会冻死在那里。好在陷阱不深,她找了根藤条让他们顺着爬了上来。
她之所以还记得月玲,全凭她抱着她时那一声惊天动地的姐姐,震得她脑袋嗡嗡,半响没回过神来。
“你是月玲?”
月玲眼中惊讶交织着喜悦,还夹杂着几分内疚:“赵姐姐,你,你还记得我?”
都过了十年,愫愫其实已忘却了她的模样,不然今日也不会如此同她说话。
愫愫微微笑着,毫不心虚道:“自然记得。”
“都怪我不好。”月玲已全然将自己的亲表姐抛在了外头,可怜兮兮地踏入了愫愫院子的门槛。
盛红玉和盛蓝衣拗不过这胳膊肘往外拐的妹妹,只好跟着他进了院子。两人刚要进屋,盛红玉看着窗下人的侧脸,忽然止住了脚。
“怎么了?”盛蓝衣回头问。
盛红玉默默收回目光,轻轻道:“不进去了。”
盛蓝衣虽不解,但也并未多问,随她一道坐在院中凉亭下。
月玲以为屋中只有她一人,心想着要挨着她好好道歉,走进去才看见她想坐的地方,竟被一个男子占据了。
她有些震惊,又有些茫然,甚至还有几分不知从何而来的委屈。
“赵姐姐,你成婚了?”她眼睛死死盯着沈缱,仿佛要将他盯个对穿,连脑海中那似有若无的熟悉之感都被这复杂难言的情绪压了下去。
“是啊。”愫愫含笑看向沈缱,眼角微弯,“我成婚许多年了。”
“为……为何?”
她咬了咬唇,泫然欲泣望着她的脸。
当年她说过的,她若是成婚,她一定会去的。
愫愫转头看向她,笑道:“嗯……我爹爹说想将我留在身边,我便只好找了个合心意的入赘到我家了。是吧,沈缱。”
少年默默抬头,盛着雪光的眸子茫然又无措。
月玲看着面前的人,终于在记忆中对上了这张略显熟悉的脸,顿时倒吸一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