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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驸马是渣男(175)

作者: 竹下筝然 阅读记录

如此一来,他毕生再离不开大宋,也再走不出那建康。

刘起强撑着拔起剑,却只站在原地没有往前。

雪尽数落下,拂过他满是血痕的脸,头顶阴沉沉的天空再透不出一丝光线。

他缓缓抬起手中剑,横放在自己的脖子前,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也没有片刻的犹疑。

他就那么看着我,好像怎么也看不够似的痴痴地看着我。

他的眼神是从未有过的混沌,再没了往日的清澈明晰。

他一直注视着我,一刻也不敢离,纵使什么都不说,却又像诉尽了千言万语。

我知道,他想对我说什么……

他一定是想说——

“玉兰,你定要好好地活。”

“我们来生还做夫妻。”

“来生……”

“我不负你。”

他渐渐合上双眼,终于,从他狭长的眼尾落下一滴晶莹,似是混着暗红色的血,汇成一条暗红色的河。

我登时不知从哪来的蛮力,脚下胡乱踩到一块滚落的碎石,双脚奋力一蹬弹跳起来。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紧紧揪住马鞍,把整个人的重量都挂在马背上。

我腾出一只手从马侧上挂着的箭筒里抽出一支箭矢,一鼓作气往那人钳制着铁链的手臂上猛力扎去。

原是那人轻敌,只顾着看刘起那头,却忘了我也是个相当难缠的。

只这一下,那人的手臂上顿时血流如注,飞瀑成河,他吃了痛,一时大意,放开了控住的铁链。

我趁机滚落下马,甩开膀子扯掉脖上的铁链,不要命似的往刘起身边狂奔。

刘起,等等我。

拜托,再等等我。

我一个飞扑过去,纵身一跃,头也不回地径直撞上刘起手中的星云。

锋利的剑身直穿我的喉咙,一条巨大血色的裂口乍然在我的颈间撕开。

血的浓雾喷涌而出,在寒冷肃静的冰雪天里,凝结成一滴滴滚烫的水珠,自空中飘然落下。

如北国草原上数不清的繁星,亦如南朝初春时避之不及的烟雨。

那殷红的血伴着晶莹剔透的雪花,在我洁白脖颈上绘出一幅凄美的山水画。

那山是我隆起的喉头,那水是我飞溅的血花。

我用力抬起头,看见刘起正托着我,哀嚎抽搐。

他哭起来的样子真的很丑,像是一条被人遗弃丢下的狗。

在那双狭长的、充满情愫的眼眸里,我再看不到一丝希望,唯剩下寂静,死一般深不见底的寂静。

他也好像被剑刺穿了脖子,窒息着绝望地张大嘴,可我却怎么都听不见他的声音。

奇怪,怎么听也听不见他的声音。

整个世界变得格外安静。

真好呀,真的好安静。

我忽地呜咽着咳嗽了一下,从喉间吐出一大滩血。

我笑着抚上他的脸颊,笑着对他磕巴道:“启明……我不要你了……”

“不要你……做我的……驸马……”

“我死后……不要埋……我怕黑……”

“启、明,烧了……”

“把我……烧了……”

我看着从他眼角流出的血泪,一条条、一道道,我却再抬不起手替他擦干净。

就连想说的话也说不出口,我想说的还有很多。

我想告诉他……

我的死不怪他,是命中早就定下的。

你我都是凡人,改变不了,就只有顺其自然。

我想告诉他……

我会选择死在他的剑下,不是为了报复他,而是为了不再叫他为难,让他可以带着母亲回到家乡。

建康是他一生的故乡,也是他这一辈子都离不开的地方。

不像我,本就不属于这里,如今死了,也不过是错误归正罢了。

我还想告诉他……

短短九年,我最大的快乐是他给我的。

而我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在有意识的情况下,穿着婚服嫁给他。

眼下我身上皓白的纱裙都被染作红色,说来也当嫁过他一回了。

这一生,终究是我负他太多了,若有来世,我也绝不负他。

我看着头顶上飘然的雪,蓦然想起今天正是我的二十六岁生辰。

对了,一切都对了。

我最终,还是死在了他的剑下。

白衣蔫在身上,犹如一只即将衰败消亡的蝴蝶。

玉碎云散,只留荼蘼。

我的记忆忽然越飘越远,似乎随着缥缈的风雪飘回了五年前的徵音殿前。

在同样的一场大雪中,我曾眼睁睁看着他快被打死,却徒然束手无策,无能为力。

现在,终于换我倒在他怀里了。

竟觉得这一分一秒,却比从前还要难熬。

我记得,他曾对我说过,如果我死了,他也绝不苟活。

我略略咧开嘴角,用尽最后一丝气息憋出几个字。

“好好……活……”

脖颈上的余温褪去,入骨的寒冷将我渐渐包围。

四周是难得的沉寂,在宣阳门的上空,有一双即将南飞的大雁,久久徘徊,不肯离去。

在那遥远山的尽头,一轮灰暗的余晖惨淡收场。

沉寂的空气、沉寂的夕阳,沉寂的雪和告别。

我躺在他的怀里,看着雪慢慢停下,看着余光慢慢散去……

直到我什么都看不见……

看不见山、看不见云、看不见雪,也看不见他……

第99章 玉碎云散 “我是姜玉。”……

我追着光的尽头向前跑去, 一路都不敢停,在经过一扇门后,眼前豁然开朗。

静谧的河岸中流水潺潺, 岸边伫立着一行垂樱, 零乱的花瓣飘散在空中, 优雅地浮在河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