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驸马是渣男(176)
天空蔚蓝, 却不见光。
郁郁葱葱的芳草上,一把摇椅在轻悠摇晃。
我踱步往前, 看见摇椅上正躺着一个人影, 手持羽扇, 头戴黑巾,怀里还捧着一本薄册。
那人听见动静懒懒散散睁开眼, 睨了我一眼, 陡然从摇椅上弹了起来, 连声喝道:“恭喜,命数归正, 阳寿耗尽, 这回总算是修成正果了。”
我幽怨地看了眼判官,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鼻涕眼泪都糊在了一起。
“哎哎哎,这是怎么了?”
判官焦灼地绕着我来回走,局促道:“你别哭啊,虽然是又又又死了,但对你来说可是件好事。”
我埋怨道:“我死都不瞑目, 还算什么好事。”
“呜呜——我不想死,不想死!”
“啧,这死不死, 也不是你能做主的,命中自有定数。”
判官耐心道:“就算你不情愿,如今也死了,你该放下牵挂,安心投胎去的。”
我一把抓住判官的肩膀疯狂摇晃,吼道:“我不投胎!我不投胎!”
“我要回去!我要回去!”
判官小指盖钻了钻耳道,皱眉道:“哎呀,别叫了,脑浆都快给你震出来。”
“怎么九日不见,你还和先前一样无理取闹。”
“什么?九日?”
我立马抓住重点,不死心地追问:“我不是去了九年吗?怎么才九日。”
判官一晃神,这才发下你自己说漏了嘴,连忙捂起嘴巴,“对对对,是九年,我一时口误,口误罢了。”
我锁锁眉,不大相信。
“糊弄小孩呢?你当我会信?”
判官尴尬笑着,扬眉道:“其实告诉你也无妨,你就快转世投胎了,到时候孟婆汤一喝,保管什么都记不得。”
“那你还不快说?磨磨唧唧的。”
我斜眼催促道。
判官大哥这才娓娓道:“你上次来的时候,我和你说过的,这上头和下头有时差,具体来说就是,上头一年,下头一天。”
“所以你是说?”
我不可置信地问。
判官像是早就预料到我会问什么似的,故作高深地点点头,“对,你猜得没错。”
“就你跑下来的这趟功夫,上头早已过去好些日子了。”
我听到这话,漠然失神,一屁股跌坐在青嫩的草埔上,喃喃道:“我真的死了?”
“我就这么死了?”
我简直不敢相信,就在这转瞬即逝之间,原来早已是沧海桑田。
上一秒,我才一头撞死在他剑下,躺在他怀里,留恋不舍地咽了气。
下一秒,我就永远地与他天人永隔。
我接受不了这么残忍的事实,趴在草地上哭得伤心不已。
岸边的垂樱摇摇晃晃,四下无风,却不知怎的,有几片花瓣飘然落在我身上。
我徒手捻起一朵,怎么也舍不得放。
判官席地而坐,双腿盘起,一手撑在膝盖上,对我劝慰道:“算了,尘寰之事身不由己,既然都过去了,不如往前看吧。”
我呜咽道:“你说得轻巧,怎么往前看?”
“我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只留他一人在那乱世中,我怎么能安心?”
“我还没实现对他的承诺,也没和他白头偕老,我往前看不了,一点儿也看不了。”
“唉——”
判官语重心长地叹出一口气,垂头随手翻了翻簿册,道:“放心吧,命薄上写着刘起是长寿之命,一时半会儿死不了的。”
我回忆起临死前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便是叫他好好活下去。
他应是会听我的,纵使过得再痛苦,也会苟延残喘地活下去。
我不满道:“命薄上写的,从来就只有几时生、几时死,却不写如何生、如何死。”
“活着又怎样,行尸走肉、生不如死,又何谈活着?”
和刘起和离后的那几年,我身在内寺,曾无数次经受过这样的困苦,我想,那时的我之所以还能撑得下去,无外乎是因了心中的那一丝念想。
至少,刘起还活着。
只要他活着,我们就还有再见的可能。
而如今,我死了,他还活着。
此生,我再无法和他相见。
也不知是不是被我问住了,判官垂头丧气坐在我旁边,许久都没有接话。
无风无光的河畔边,水波泛泛,漾起涟漪。
樱花瓣簌簌落下,像是流了千年,却从不曾干涸的眼泪。
过了好久,判官总算开了口。
他仍旧是看了看手上并不存在的腕表,劝道:“时间差不
多了,你可以投胎去了。”
他指了指河岸尽头一处木拱桥。
“就是那里,沿着幽冥河一直走,等过了奈何桥就快了。”
我纹丝不动,抱着双膝蜷缩在河边,双目空洞地看着河水缓缓流淌,穿过奈何桥下的桥洞,茫然不知要流向何方。
“我不去,我要留在这里等他。”
判官连啧两声,忙道:“这世上,个人有个人的命数,你何苦要磋磨自己去等他?”
“若是误了转世的良机,改了下辈子的命数,你这辈子的苦可都白吃了。”
我知道判官的意思,元霜是世代富贵命,既然她已化作冤魂,就再不能有转世投胎的机会。
而我占了她的命数,自然要代替她生生世世轮回下去。
我若也像她当初那样,不按命薄上记的走下去,只怕到头来,也会落得个和她一样的结局。
可我不想,真的不想。
她的命数虽世代富贵,身份显赫,也从来不需为钱财发愁,但终究还是太苦。
那种苦,无法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