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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驸马是渣男(4)

作者: 竹下筝然 阅读记录

听了这番话,我当下回忆起那晚的情景来。

可在那种极度惊恐之下,我的记忆早就混乱不堪,除了那一张张白到令人发慌的脸,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只依稀记得,驸马当时是穿了身宽衫大袖的绛纱袍,却有几分办喜事的味道。

但谁家好人办婚事,会让下人仆从穿一身白,打扮得跟招魂鬼似的,这不触霉头吗?

不过只从这短短只言片语里,我还是嗅出了一丝不详的意味。

我提眉问:“皇嫂是说,那夜是驸马害我入水的?”

“自然错不了。”皇后伸出纤纤玉指点了点堂下跪着的一个小姑娘,“识春,还不过来同你家主子把当夜所见诉说清楚。”

“是。”

名唤识春的姑娘垂头走到我跟前跪下,恭恭敬敬地匍身一拜。

“拜见长公主殿下,那日奴婢虽站得远,却是亲眼所见。”

“您和驸马在池边赏月,起初还有说有笑,后来不知怎的,驸马竟一手将您推进了身后的池塘里。

识春边说边颤,我一下就想起了,她就是那晚把我吓到归西的少女。

“奴婢吓得大声呼救惊动了其他人,驸马见事不妙,这才跳下水将您捞了起来。”

识春说到这里,之后的事我便有了些浅显的印象。

当晚我俩都水淋淋的,像从水里爬出来的水猴子似的。

我醒来后甩了他一巴掌,接着他冷脸把我摔在地上,一走了之。

可我怎么记得,判官大哥分明说的是元霜是投水自尽的?但不管是自尽还是他尽,说到底她也是淹死的。

阳寿未尽便草草往了生,到了下面恐怕也是要当孤魂野鬼的,和我的命运不能说一模一样,也算是不相上下。

细想又觉得不大对劲,大婚之夜不该是洞房花烛?怎么会去池边赏月?

搞不好,这两人走得还是纯爱路线?

但要说纯爱,也忒说不过去了点。

什么仇什么怨,居然能让他不顾自身的处境,特意选在大婚当夜下手?

若真是如此,这个驸马该是恨我不浅。

兴许是不大适应新环境,我站了没多会儿,便感到脚下发软,晕晕乎乎地喘不上气来,要不是后背抵在棺壁上,我险些滑到地上去。

“快,识春,快把长公主扶回房里躺着,再去传太医过来瞧瞧。”皇后见我面色发白,急着让人把我送回去。

我被抬上一顶步辇,临走前还不忘拉着皇后的衣袖嘱咐,“皇嫂,等我痊愈自会向皇上请旨,还请皇嫂答应我,在此之前,先不要处置驸马。”

“好,本宫应你就是了。”皇后拍了拍我的手背,“你只需好好将养身子,暂且留他多活几日。”

我回到房里,一睡就是三日。

这三日来,我断断续续地做着同一场梦,梦里一个头戴斗笠,覆着黑面巾的男子手持长剑,飞檐走壁。

他离我很远,我没看清他的样貌,只看见幽青的天空下着乌灰色的雨滴。

直到他亦步亦趋地向我走来,长满粗茧的大手握住我的咽喉,冷声质问:“你可知我是谁?”

我望向他狭长且略微上扬的眼角,那里有不属于文人书生该有的东西——蓬勃的野心和疯长的欲望。

“刘起。”

我无数次地在唇齿间咀嚼着这个名字,一遍又一遍。

“刘起,刘起……”

“刘起!”

我惊呼一声,终于从噩梦中惊醒。

黄花梨架子床边白色纱幔飘荡,如浓雾霜雪,屋内鎏金铜炉内焚着上等檀香。

我起身拉开床幔,发现面前的紫檀座屏后立着一道人影。

“谁?”

“长公主醒了?奴婢是来伺候您服药的。”

“识春?”

识春亦如往常那样梳着双螺髻,低头从座屏后走了出来,手上端着一木盘,上面放着一只雕花白玉碗。

她把熬好的药端到我跟前,我眯眼一闻,差点没给臭晕过去。

“这什么玩意儿,这么难闻?”

“回殿下话,这是张太医开的方子,专治内虚,张太医说殿下自小身子骨弱,如今又历经生死劫难,内里耗尽,精气不足,需当好生调养。”

我捻着鼻子皱眉,回想起最讨厌的就是打针吃药,原先在现代社会吃的都是西药,还算勉勉强强,现下看见眼前比屎汤子还浓的中药,我恶心得肠胃都纠在了一起。

“良药苦口,还望长公主殿下饮尽。”

我伸出两只手指塞住鼻孔,仰头闭眼,咕噜咕噜灌了下去,霎时间,一阵酸涩甘苦从食道底部反了上来,我被呛得连声咳嗽,直掉眼泪。

识春赶紧放下药碗,从桌上端来一盒子甜果蜜饯,我连忙抓起一把就往嘴里塞,嚼了好几下才勉强缓过来。

屋内烛光明亮,照遍了每一处角落,我借着光线打量起识春垂下的侧脸,娇颜粉嫩,是这个年岁的姑娘该有的模样,这般不施粉黛已然很美,真想不到会是这张脸把我吓去见了阎王。

我扶额苦笑,“识春,为何大婚那晚你们都穿白衣敷白面?”

“殿下连这个都不记得了吗?”识春疑惑地转了转眸子,“咱们大魏尚佛,佛家又以白为贵,所谓‘贵鲜白,轻染采’,像长公主大婚这般重要的典仪,除新婚之人着绛色外,旁人都得着白色。”

“原来如此。”我思忖着点点头,把喜事办成丧失似的,活了快二十年我还是头一回见。

闻言,识春悄悄叹了口气,扯起衣袖拭了拭眼角,“长公主如今什么都不记得了,这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