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但男妈妈(118)
不同于书舍的四处书声琅琅,学宫只有一处传来讲课声。那道声音十分稚嫩,可以听出声音主人年纪不大。
齐风禾顺着声音寻去, 穿过几道走廊,停于一扇窗前,方才才从她那离开的学子此时正安静坐着,听着台上的女娘讲课。
许是突然多出了个人,坐于窗边的学子朝她们看来,见到齐风禾,本想笑一下,却突然注意到了她身旁的温王,笑到一半的脸僵住,有些僵硬地转过头,看向讲台,一动不动地听溪讲课。
坐于讲台上的溪似乎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嘴上还在讲着,目光却朝这边看了,看见齐风禾后,讲课的声音好似顿了一下。
齐风禾朝她笑笑,做了个手势。
——继续讲。
溪将头扭过,声音流畅地接上。
溪教医道,齐风禾正是此道出身,她知道溪教得如何。
她教得很好。
齐风禾站于窗外,听了片刻,便转身离去。
她没有立即带着温王回宫,而是漫无目的地在学宫中走着。
“如今是春日,春播已过,离秋收仍有半年。”
“风禾,秋收仍远,不必过早担忧。”
齐风禾昨夜睡得并不安稳,在榻上躺了许久后,突然开始流泪,夜里寂静,她哭时无声,直到泪水浸湿了枕侧,温行方才发现。
他问她为何哭泣,齐风禾也不回答,只是流着泪看他,不言。
昨夜她哭了许久,温行也哄了她许久,待到夜深,方才睡下,只是到了后半夜,齐风禾又醒,又哭,反复几次。温行也不知道她到底醒了多少次,每次醒来,都是被她的眼泪唤醒了。
昨夜一直哭,第二日醒来时,齐风禾的眼睛不出意外地肿了,红红的,她不好意思见人,温行便用湿帕为她敷眼,待到红肿退去,方才带她上朝。
“王……可曾败过?”
又走了一段路,齐风禾盯着脚边的野草,低声问温王。
“如何算败?”
面对齐风禾的询问,温行没有立即回答,反而反问她。
齐风禾对于温王征战的了解,多从流言中所知。她只知他好战,温国铁蹄踏遍列国,却不知他有无败绩。
至于如何定义败绩,齐风禾脑子卡顿了一下。
“就……输?不敌?撤退……逃跑?”
她言语吞吐,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吾不知风禾对‘输’的定于如何,至于不敌、逃跑,吾曾被敌军逼入山中,半月不得出,也曾被逼入绝境,急忙撤军。”
温王声线冷冽平静,不曾有何波动,好似只是在陈述事实,对曾经的困境毫无情绪。
“那……可曾割让过土地,赔过钱财?”
温王说的这些都只能算是征战中的一部分,不能定义最后的胜负。齐风禾思来想去,最后只能想到一个简单的标准。
以战后得失论胜败。
“未曾。”
虽然温行曾遇到过不少困境,但最后都会被他绝地翻盘,轮不到割地赔款的地步。
“那王便没有败过。”
齐风禾以这个简单的标准得出答案,但温王却没有应和,他垂着眸,目光落于她处,久久才言。
“是吗?”
“不是吗?”
齐风禾反问,她抬起头,与他对视,眸中似乎有所不解。
“吾有一场战争,灭了卞国,得了其领土、黔首,可因那场战役,吾军折损过半,国库空虚,牵连黔首甚多,最后战胜所得,竟无法填补亏损。卿言,此战,吾可败否。”
齐风禾一时语塞,竟答不出来。
战争起始必然是为了利益,那战阵的胜败自然也应以得失来论。可温王提出的那个问题,赢得他国领土,好似是胜了,可胜利所得不补亏损,那便是……
“败了。”
齐风禾低下头,错开他的视线。
他们不言,便一直在学宫中走者。但过了片刻,齐风禾又言:“所以王没有险些丧命于敌军,以前没有,往后,也不会有……对吗?”
她的声音很轻很浅,几乎微不可闻,一阵风吹过,便把她的声音吹散了。
“风禾……”
温王的声音冰冷平静。
“从前有过,往后……”
齐风禾:“不会再有。”
温行:“未知。”
两道声音重叠,齐风禾木着一张脸,面上无表情,眼眸低垂。
“王,姎想回宫了。”
“好。”
温行牵着齐风禾的手,带她登上马车,两人同侧而坐,齐风禾面容平静,好似风雨前的水面。
从学宫至王宫,中间路途不长不短,好似过了许久,但又好似一眨眼,便到了。
温行撩开车连,与齐风禾牵着手下去,离开前,他还回头看了她一眼。
没有哭。
“风禾,下去了。”
“嗯。”
齐风禾声线平稳,未看出有什么不同,她与温王交握着手,一起下来马车,行走回寝宫。
从此处到寝宫路程不远,他们徒步走回,也用不了多长时间。
至寝宫,温行推开房门,牵着齐风禾走进去后,便松开手,去点燃烛火。
台上蜡烛皆燃,烛火倾泄,照亮此屋。温行回头,朝齐风禾望去,不出意外地看见了她满脸泪水。
“妻。”
此处无外人,温行便用回了之前的称呼。
他朝齐风禾走去,抬手擦去她面上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