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她们不在京中?”
“……”
她猛地抬起头,水眸在暗夜中晶莹剔透, 如上等的水晶耀世夺目。小嘴因为惊讶而微张着,吐气如兰。
谢玄忽地想起很多年前外祖父与他提起先帝晚年时的荒唐,说了一句话:“古今英雄皆好色,最是风月与祸水。”
先帝在位三十六载, 曾三次御驾亲征,五次微服私访。英明神武圣心独断,一揽天下江山,勤于朝政日夜不怠,乃是外祖父最为钦佩之人。
若非庚午兵变,先太子与二皇子相残,先皇后死于刀下,宫门内血流成河,其骇然惊心载记史册,成为永世难以抹除的污点,他必是无可争议的一代明君。
“这风月和祸水本不害人,想得到的人多了,也便生了孽障。”
而今,他想得到的更多,心也生了孽障。
林重影看不清切他的神情,却能感觉他的危险,如同潜藏在草丛中的猛兽,贪婪地盯着自己的猎物,舔着腥红的舌头。
这月黑风高的,偏偏天时地利人和,一旦猛兽失了控,吃苦头的可是她。她本就不想为妾,更不想以这种方式成为他的女人。
“大表哥。”她装作激动的样子,蓦地离开他的怀抱,“你是什么意思?难道她们就在京中吗?”
若是她们在,她不可能没听到任何消息。
谢玄感觉自己怀里一空,像是心也跟着空了一下。他下意识想把人抓回来,伸到一半时握成了拳。
“她们今日才是京中。”
原来是今天到的,那还真是巧。
“她们为何会来?”
不怪林重影惊讶,而是无论赵氏还林有仪,按道理来说最不应该在这时上京。
一则是林有仪脸上疤肯定还没养好,二则是前些日子京中传赵氏搬空林家的事,好容易谣言一阵一阵,没什么人再提了,她此时来京必会再起风言风语。
正疑惑着,隐约觉得谢玄心情不错,似乎很愉悦的样子。
他长臂一伸,“想知道?”
“……”
她当然想知道!
如是想着,林重影偎过去,再次投入他怀中。
这人也是够了,居然求抱抱。若是旁人知晓他私下底如此闷骚,还不得眼珠子掉一地。不过他越是如此,她的把握就越大,照此发展下去,他被她所迷,改妾为妻也不是没有可能。
她眯起眼来,像是躲着暗处算计人的猫。
而抱着他的人,眼神幽光隐现,像是吃了一顿好的之后心满意足的猫。
“听说汉阳人捕蛇,若遇蛇在洞中而不出时,先投以活饵以诱之,再打其七寸,万没有知难而退,就此作罢的道理。”
人好理解,蛇也好理解,只是这活饵是什么?朝安城到底有什么,能让赵氏和林有仪母女俩此时进京?
很快她就知道了,所谓的活饵不是别人,正是桓国公府的世子爷。
听说那位世子爷不知为何得了怪病,隔三岔五脸上就布满血红的蜘蛛丝,极其的吓人。太医院的太医们轮着个的被请进国公府,皆是一筹莫展。
后来也不知是哪位高僧断言,指出他那脸上的红血丝非毒非病,而是前世的孽,若寻得八字相合的破相之人冲喜,或可一解。
“我听府里的下人说,说桓国公夫人和二表舅母早有口头之约,那李世子日后要娶的人是三表姐。”
谢玄点头,“确有此事。”
早在儒园时,他便瞧出三堂妹有异。得到的消息是之前在朝安城时,三堂妹曾生过一场病,病好之后突然同李大姑娘疏远。
他先回京,随后三堂妹与昌平侯府的人一道回来。
从那日起,他派人暗中监视三堂妹,发现三堂妹似乎有未卜先知之能。比方说连日大雨冲垮城北护提前,三堂妹授意昌平侯世子提前准备好四千土囊,成功将积水堵在户部粮库外,保全粮库的同时,也保全了昌平侯世子。
昌平侯世子掌管户部存粮,若是粮库被淹,难辞其咎。往小说少不得担责挨骂,往大说则是削职被贬。
还比如此事过后,昌平侯夫人欲去寺里添香油钱,以感谢菩萨保佑。谁不想临出门之前三堂妹晕倒,昌平侯夫人不得不取消行程。
而那一日,大理寺缉拿要犯,将那寺庙包围。穷凶极恶之徒,负隅顽抗之时以翰林院华大人之妻华夫人为质,与大理寺对峙。最后华夫人虽获救,脖子上却被拉了一道血口子,人也吓去半条命。
巧的是,原本昌平侯夫人正是打算与华夫人同行。
一而再,再而三的巧合,让他意识到三堂妹仿佛能料事如神。太多的玄乎离奇,不得不让人深思。所以当他知道李世子的事,是三堂妹暗中做的手脚后,他便在暗中推波助澜。
“李世子这一病,李夫人也管不了什么口头之约。放出话来,若是八字对得上,再是破相破得厉害也必定明媒正娶。”
“难怪。”林重影喃喃着。
若不是这么大的诱惑,还引不出那两条毒蛇。但是不知为何,她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倘若真是对付赵氏和林有仪,有必要如此劳师动众吗?
谢玄见她皱眉,眼尾压不住地往上扬。
这女子果然心眼多,显然已察觉到了什么。
杀鸡焉用宰牛刀,他引蛇出洞,目标不是蛇,而是蛇藏身的无底深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