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他也有此意,明明他也不愿兄长受苦,想着寻个时机和借口将兄长移囚京中附近,也能方便照顾。但他的贪心与欲念让他借此为条件,说出了自己的非分之想。
得偿所愿之后,是食髓知味的欲罢不能,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开始频繁地微服前往积叶寺,只为了自己的相思之苦。
“母后,她没有招惹我,是我的错,是我太贪心了。”
如果他能克制住自己的心,将那份喜欢永远藏在心里,那么他现在应该还能时不时和明月妹妹见上一面。
“陛下,你是天子,你怎么会有错?天下有错,万民有错,世人皆有错,你也不能有错。母后宁愿你恨我,也不愿见你被世人指责被后世诟病。”
荣太后想过来抱住他,如同很多年前那些母子亲近时那般。
他后退一步,避开荣太后的触碰。
“母后,朕什么都知道了,朕见到那孩子了。她这些年受的苦,您应该都知道。明月不在了,朕无论如何都要护着我们的孩子。若是还有人想害她,朕绝对不依!”
说完,他转身离开。
荣太后望着他的背影,原本挺直的背迅速地塌下去。
但很快,又重新直起。
她走到那牌位前,喃喃相问,“娘,你告诉我,我没有错,对不对?”
牌位是死物,如何能回答她的话。
烛火映照着,只见上面被供奉之人的名讳是:亡母齐氏。
第89章 “你为何这么看着我?”……
忽地, 她捂着心口,身体慢慢软下去。
守在门外的北嬷嬷听到动静,赶紧冲进来一把将她扶住, “太后, 您怎么了?奴婢这就派人去请太医。”
她抓住北嬷嬷的手, 摇了摇头,“不必了, 哀家没事。”
北嬷嬷扶她在一旁坐下, 见她一直望着那牌位, 道:“齐国夫人若是还在世, 必定能体谅太后您的用心良苦。”
牌位上供奉的人是她的生母齐氏,萧业登基后尊她为太后, 追封她的生母齐氏为齐国夫人。相反的, 母子俩对于荣家人的恩赏并不多。
她叹了一口气, “陛下怕是怨上哀家了。”
母子连心, 早年她深以为然,不知从何时起,他们母子已经离心。
“太后您都是为了陛下,迟早有一日陛下定会明白的。”北嬷嬷劝慰道。
“哀家只有他一个孩子,哀家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他是一国之君,他是大昭的天,他不能有错,更不能私德有亏。哀家知道对不住那人, 也对不住那孩子。但如果让哀家再选一次,哀家还会是相同的选择。”
“外面都传那孩子容貌极佳,俨然有祸水之姿,怕就怕……太后若是不放心, 要不要奴婢派人去……”
“不必了。”荣太后当然知道北嬷嬷想说的是什么话,“如今陛下已经知道了,我们若是再出手,他怕是更不会原谅哀家。”
“那就这么放任不管吗?”
有些人的存在,从一开始就是隐患,倘若任其继续存在,迟早有一天会成为大患。这个道理荣太后当然知道,若不然她也不会狠下心来。
“暂时先不动,静观其变吧。”
这一夜宫内不知多少烛火到天明,宫外亦是如此。
风云不知何所起,遮天蔽日阴雨来。
第二天一大早,林昴来林家告别,没了风流潇洒的姿态,也没有桃花扇,他看上去和寻常人家正经严肃的当家人没什么两样。
他说自己此一去,有生之年不会再进京。他还说林家已大不如从前,不过这些年赵氏搬空林家时,他也不是全然不管。
“我也留了些东西,日后虽说不能大富大贵,家里的嚼用还是够的。”
这话的意思是,他为自己的妾室儿女们都留了后路。
林同州和大顾氏尽力宽慰他,皆是神色唏嘘。
他提到自己的以后,也说起林绍还会继续留在京中求学的事,却并没有说让他们日后多加照顾的话,也没有提到赵氏和林有仪母女。
道完别,他准备离开。
将出林宅之际,林重影叫住了他。
先前他和大顾氏林同州说话时,林重影没有露面。林重影这一叫他,明显是有话要说,林同州和大顾氏识趣地避开。
他看着林重影,眼神一如从前般复杂。
而今,林重影懂得了这种复杂。
两人就这么互相看着彼此,一个目光复杂,另一个也是如此。
“你曾说你没有亏欠我,以前我不明白,现在我知道了。这些年你一定也不容易,或许也有我和我娘的缘故。”
他一听林重影这话,便知林重影已知内情。
良久,苦笑一声,“其实你和我还有点像。”
这话林重影自是不解的,心知他应是有内情要诉,当然不会出声打断他,而是由着他继续往下说。
“我这一生像个皮影人,处处被人提着牵着身不由己。母亲恨我父亲风流成性,恨那些姨娘害她不能生养。她恨父亲,恨整个林家,我生母和我父亲的死都与她有关,她唯独留下了我,我就是她报复林家的刀。她死后这么多年,终于如愿,我也解脱了。”
这番话里的信息极大,一说他根本不是林老夫人的亲儿子,二说林老夫人的所作所为,无论是让他娶赵氏,还是在颜明月母女的事情上,全都是为了让林家快速落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