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来,好些事也能说得通了。
原来林家的现状,全都是林老夫人一力促成。
“我和我娘也是身不由己,不管是不是别人的有意为之,我知道我们的存在确实影响了你。你自断前程,是不是因为我们?”
林昴没有隐瞒,将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林重影。
林重影听完,只觉无比的难受。
为颜明月,为原主,也为他。他的自甘堕落,他的多年放纵,何尝不是因为前途无望而产生的自我逃避和自我麻痹。
“那你恨我们吗?”
他闻言,苦笑一声,道:“我只怨老天不公,只怨造化弄人,如何能恨你们,你们亦是苦主。你娘……你最是无辜。”
明明是天家血脉,却不明不白地流落民间,长于奴才之手,受尽后宅磋磨。或许是萧家人的血本就与凡夫俗子不同,哪怕是在那样的环境中长大,这孩子依然有着常人难及的聪慧通透。
遥想很多前年的那个雪夜,这孩子被婆子抱着坐在雪地中,脸通红唇发紫,眼看着就快不行了。他实在是于心不忍,偷偷去送药。
后宅全是母亲的人,他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母亲的眼线,此事很快被母亲知道。当时母亲看他的眼神,他一辈子也忘不掉。那种说不出来的嘲弄与讽刺,仿佛像看跳梁小丑,也像是在看不自量力的蝼蚁。
事到如今,谁对谁错谁也说不清,似这冬日的风,从天而来,谁也左右不了,哪怕如刀子般伤身,哪怕凉透了人心,他们都得受着。
这时林绍匆匆赶来,脸色不太好看。
他拿出一封信,问林昴,“父亲,母亲和仪儿不见了。她们留下这封信,说是出了京,让我们不要找她们,却没说她们去了哪里。”
林昴没看那信,先是望了望天,又望了望大盛宫的方向。
“既然她们走了,让我们别找,那我们就不要管了。”
“可是……”林绍再是没怎么真正亲身经过什么大事,也知这情形不太对。“她们身上没多少银子,万一出了什么事……”
“绍儿,她们既然这么做了,想来早已留好后手。母子兄妹一场,你已经仁至义尽,由她们去吧。”
林绍皱着眉,心想应该也是这般。母亲这些年几乎搬空了整个林家,手里头应该还有些东西,她们选择自行离去,或许是在防着他和父亲。
“四妹妹,父亲就要回汉阳了,以后你若有什么事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差人去太学找我。”
对于他的示好,林重影表达了谢意。
当林昴再次望向大盛宫方向的同时,林重影也瞟了一眼。他们心里都明白,赵氏和林有仪不可能无缘无故失踪,必是有人出了手。
要么是荣太后,要么是陛下。但不管是谁出的手,那母女俩应该不会再出现在世人面前。
至此,林老夫人布的局和造的孽已经有了结果,以林家的落败告终,林家也到了该退场的时候。
林重影对林昴道,“你多保重。”
林昴还她的礼,也说了同样的话,“你也多保重。”
她想这或许是自己和林昴的最后一次见面,这个在原主记忆中只有一个模糊背影的父亲,在她最后的印象中也只有一个背影。
相聚和离散,总也逃不过,林昴的生活要继续,她也有她要走的路。她是她,林昴是林昴,将他们联系在一起的颜明月和原主母女二人,早已不在这个世上,自此以后他们之间不再有关联。
“影儿,可是心里难受?”大顾氏不知何时过来,轻拍着她的后背。
她垂着眸,道:“母亲,我没事。”
比起一开始,如今的处境已然好了不少。虽说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但好在死局俨然被盘活。
萧业放过林昴,想来也不会介意她的存在。她不求别的,只求对方能够掣肘住想杀她灭口的人,旁的维持不变即可。
一天过去,平安无事。
宫中没有任何异动,坊间也没有别的传言。
夜深人静时,谢玄又来了。
天寒地冻的时节,晚归的人身上都带着浓重的霜气。他在外间缓了一会儿,这才掀着珠帘进到内室。
内室炭火充足,宛如温热之境。
林重影堪堪抬起上半身,软靠在绣锦的枕头上,青丝如瀑倾泄,将那玉色的小脸衬得越发的精致可人。单薄的中衣,遮不住她身体的玲珑,曲线半隐半现着更是惹火,仿若世间的千般娇媚尽集一身。
谢玄已解下大氅,露出黑色的便装。
黑衣墨发配着俊美的五官,清冷之中又透着几分凌厉的锐气。如藏锋的剑,幽幽地散发着不容忽视的压迫感。
“你怎么穿成这样?”林重影皱着秀气的眉,问他。
他又不是第一次趁夜来访,从来都是衣着随意。而这身打扮不像是访客,倒要是在执行什么任务。
“你家附近埋伏了不少暗卫,我若不穿成这样,如何能进得来。”
“是萧业的人?”
“嗯。”
林重影想,看来萧业还算有些良心,竟然派了人来保护她。
正思忖着,谢玄已到了跟前,从怀中取出一物递给她。精巧雅致的香盒吊垂下来,香气让人安心。
她将香盒打开,只有沉香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