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东西是福王给你的。”
“他说你受了惊吓,怕是近日会夜里难眠,让我将这个给你。”
她将香盒合上,道:“这香盒我见过,在颜明月的闺房中。我曾打开过,原本这里面应该还有一块木符牌,上面写着:不知情深有几重,只愿惊鸿曾照影。”
很显然,木符牌已被人提前取走。
至于是谁取走的,倒是不难猜。
那个老仆若真是萧彦……
代入萧彦的一生,处处都是悲哀。嫡子变庶子,未婚妻变庶母,亲娘被气死,亲爹不做人,换成任何人怕是早疯了。
“倘若命运不曾捉弄他们,那该多好。”
“不好。”谢玄从她手中拿过香盒,吊挂在床楣上。
她明白他的意思,如果没有之前的种种,也就没有原主的存在,更没有她的存在。这世间的很多事看似杂乱无章,其实全是因果循环。
譬如说赵氏和林有仪母女。
犹记得她刚穿过来时,她们就是压在自己身上的催命石。她拼了命的想摆脱她们,用尽所有的力气和手段。
她们不辞而别的事,谢玄自然也得到了消息。
两人的猜测一致,皆是认为让她消失的人不是荣太后。荣太后要的是杀人灭口,她们对颜明月的事不知情,消不消失没有什么区别。
而对于萧业来说,她们母女俩有着不可饶恕的罪过,那就是苛待过颜明月和原主。单冲这一点,帝王之怒也不会让她们好过。
蓦地,林重影想到一事,皱起眉来,“赵莹以前是伯府的姑娘,她为何不认得颜明月?”
谢玄已坐到床沿,身体向床内微斜着。
“晋西伯府以前没落至极,一无权势二无钱财,是朝安城内有名的破落户。赵莹虽是伯府的姑娘,却鲜少有机会与世家大户的姑娘结交。更何况颜明月自小美名远扬,外出时总戴着帷帽。”
“原来如此。”
难怪赵莹不认识颜明月,而林昴之所以认得,想来是因为偶尔见过。
沉香木的雅香混着屋子里原本熏染的兰香,不断地叠加出另一种混合的香气来,幽幽淡淡的十分好闻。两人一时无话,却无人觉得尴尬和不自然。
谢玄目之所及,全是自己心之所往。
经历了这么多事,他们好像成为同一战线的战友,在这些共同进退的日子里,横在他们中间无形的隔阂与壁垒不知何时逐渐打破,开始以最为真实的样子面对彼此。
林重影想,自己应该感谢他。
若不是他,光凭自己的能力不可能知道事情的真相,更不可能将死局扭转。这一路走来,像是冥冥之中的注定,又像是命运的推动。
“你为何这么看着我?”他伸手过来,像受到蛊惑般用手指描绘着她的眉眼。
她这才惊觉,原来自己一直盯着人看。
视线之中,是芝兰玉树向她倾倒,是皎皎明月只照她一人。她感受着自己内心的波澜,喃喃着:“我见青山多妩媚……”
谢玄闻言,眸色先是一暗,尔后明若辰星。
第90章 她掀开被子,示意谢玄躺……
*
夜色如晦, 杳杳漫漫。
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掠过高耸的宫墙,悄无声息地宫殿的屋顶上。似风般一晃而逝,恍若冬日里飘零的残叶, 很快便失了踪影。
黑影再现时, 是在春晖宫。
他显然能宫里的布局十分了解, 所到之处如入无人之境。不仅能避过宫中所有的禁卫,还能躲开值夜宫人的视线。
春晖宫内, 灯火通明, 从外殿到内寝皆是如此。
阖宫上下都知道荣太后不喜黑, 夜里时常醒来, 这一宫上下从里到外没日没夜,夜如白昼般明亮。
这些年了, 荣太后不仅夜里难眠, 还添了做噩梦的习惯。
饶是内寝中燃着浓郁的安神香, 亦不能阻挡她被噩梦纠缠。她看似在不停地挣扎着, 满头大汗地醒来,一睁开眼没有看到心腹北嬷嬷,反倒是看到了一个多年未见的人。
逆着灯光,来人有着令她熟悉而心惊的眉眼,却又有着让她陌生的岁月隔阂。时隔多年,当年那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已变了模样。从鲜衣怒马到简素无华,从神采飞扬到沉寂索然。
“…你是二殿下?”
萧彦看着她,眼神沉痛而复杂, “难为太后娘娘还记得罪臣。”
乾坤移转,尊卑互换,曾经的嫡皇子成了庶皇子,又被贬为了庶人。而曾经的皇子妾室升为庶妃, 再到贵为太后。
过往种种并未化作云烟,反倒形成大雾,遮天蔽日地挡住有些人的去路,看不见光亮,望不见将来。终其一生都会困在这浓雾中,徘徊止步不前。
“罪臣深夜前来,只问太后娘娘一事,为何…为何容不下她?”
荣太后额头上还有汗,脸色也不太好看,方才的噩梦中她梦到的人是颜明月。这些年来,颜明月常出现在她梦中。
她知道,这是她的报应。
但是她不悔!
江山为重,大局为重,帝王的威严和颜面更是重中之重。为了大昭天下,为了她的儿子,她愿意做恶人,也甘心背负所有。
“并非哀家容不下她,而是她自己的选择。”
“她自己的选择?”
“没错。”
荣太后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她和业儿的事,本就是孽缘。孽缘自作孽还自罢了,怎么能结下孽果?哀家劝她把孩子落了,她不同意。她求哀家让她生下孩子,还说自己愿以命相抵。哀家自是不同意,无奈她苦苦哀求,最后哀家只好将她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