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房这门亲事,谢老夫人不可能没的打听过。
同为嫡妻,她哪怕再是大度,也无法将庶子女当成自己所出。所以听说赵氏对庶子庶女略有些苛刻时,她也只道是寻常。
如今看来,或许不止苛刻那么简单。
再是不喜庶出,她多少生出几分恻隐之心,感慨道:“花开引蝶,非花之过也。”
她这话一出,林重影便知自己赌对了。
“我一个庶女,无所长,性子也无趣。老夫人,我好害怕,害怕是因为我这张脸,会招来一些麻烦。我知道若非这张脸,三表哥不会对我另眼相看,若是被我母亲知道……”
点到为止,嫡母的坏话她一个庶女不能说,一应丑恶得让别人自行猜测。也正是因为她什么也没说,反倒让谢老夫人高看她一眼。
谢老夫人又叹了一口气,示意一旁的嬷嬷扶她起来,还给她搬了个小杌。
她堪堪坐了一小半,纤细的身子越发显得娇弱。满脸的泪水,水眸中盈着一汪,愣是半点哭声都没有。
“今日之事,不是你的错,也不会外传。到时候你母亲来了,我亲自同她解释。”
“多谢老夫人。”
谢老夫人寿辰将至,亲朋好友都会前来贺寿,林家与谢家已是姻亲,赵氏自然不会缺席。
林重影如是想着,心情更加沉重。
那嬷嬷给她递了一杯茶,她谢过后喝了半杯。
谢老夫人又问了她一些话,问她是否住得惯,可有什么缺用的东西。她一一作着答,感激之余,又透露了自己如今的日子比在林家好太多的事实。
她离开之后,谢老夫人同身边的嬷嬷感慨,“这孩子长得太好,是福也是祸。”
“幸亏她将来要入谢家的门,也是她的造化。”
谢老夫人皱了皱眉,喃喃道:“林家这门亲事,还是太仓促了。”
*
夜风生凉,时有桂花香。
根儿默默地跟在她身后,主仆二人一路无话。黑暗中不只有多少双眼睛窥视着,影影绰绰仿佛无处不在。
凉风吹干了她脸上的泪,月光将她的影子幻化,变化出诡异的形态。她低着头,直到地上伸出另一道影子。
这影子极长,如鬼魅一般。
“姑娘……”根儿小声唤她。
她没有抬头,小声道:“你去那边等我。”
根儿依言,往旁边走,一直走到能看见他们,却听不见他们说话的距离,这才背过身去。看那样子,一是避嫌,二还有放风之意。
淡淡的冷冽气息混着丝丝缕缕的桂花香,一股脑扑向了林重影。她缓缓地抬头望去,原本已干的脸上重又是大雨滂沱。
皎皎夜色中,如玉般的美人儿泫然欲泣,我见犹怜。但谢玄不止能看清她脸上的泪,也看清了她之前的那掐了自己一把的小动作。
这女子从来都不忘在他面前耍心机!
他最是不喜心机深沉,精于算计的女子,尤其是仗着有几分姿色装可怜或是献媚之人,却不想每每为了同一人一而再,再而三的破例。
“祖母已下了令,今日之事不会外传。”
“那我大姐和二表哥的亲事,会不会有变数?”
今天的事不会外传,但谢家的主子们都知道。谢为方才那一闹,对谢家而言她已是个不稳定的因素,二夫人原本就曾动过退亲的心思,如今怕是念头又起。
若真是如此,那么也就意味着谢问和林有仪的亲事有可能作罢。一旦林谢两家的亲事不成,等同于她被退回林家。以赵氏和林有仪对这门亲事的看重,定然十分恼怒,必将这笔账算在她头上,等待一定是更为残酷的处境。
她是不想做妾,但比起再落入林家那污浊的泥沼之地,如今能留在谢家给谢问作妾倒成了最好的一条路。
何其可笑,又何其可悲。
这个问题谢玄没有办法回答她。
事实上,为了谢家的名声,以及谢家兄弟之间的和睦,以他的性子,自然是觉得退亲才是上上之策。
“我欠你人情,必保你性命。”
“大公子是重诺之人,我也信大公子言出必行,可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你能保得了我一时,能保有一世吗?”
最好的办法,就是从根源上解除她的危险,而能做到这一点,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她彻底脱离林家。
突然她想到了什么,心又活了起来。她可以像卫今一样,哪怕是为奴为婢,只要跟对了主子,也比一辈子担惊受怕强。
“大公子,我能不能做你的人?”
这话字字如火,谢玄被灼了一下,生平第一次心跳不受控制。好在夜色为掩,盖住了他脸上的那突如其来的一丝燥意。
他隐约有些后悔,后悔与此女纠缠太深。还以为是个与众不同的,没想到同别的女子没什么区别。
“大公子,你误会了。”林重影见他转身就走,猛地反应过来,忙解释道:“我说的做你的人,不是想真的当你的女人。我是想和卫公子一样,能为你所用,替你办事。我会算账,应该有些用处……”
他脚步未停,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第29章 “大公子,我是你的人了……
*
寻芳院。
米嬷嬷跪在地上, 佝偻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没有人打她也没有人骂她,她仅是跪着, 整个人却是越抖越厉害, 脸色白得吓人, 额发已被汗水打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