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他清冷又黏人(147)
舅母的仇还没报。
她不想见姚夫人,原来并非是不计较了的意思。
想通这点,顾景淮披上鹤氅,大步走向院门,对低头哈腰的竹楦留话:“照顾好夫人。”
夫人,不是少夫人。
这里是他们的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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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栈中,一切如常,打尖住店的客人来来往往,小二双手忙不迭端着盘子穿梭在桌群间,嘴上还不忘喊词儿招徕客人。
唯有二楼角落的一间客房大门紧闭,门旁站着一个腰间别着短剑、头上缠着黑布的男人,两个时辰换另一个,难免惹人多看几眼,但只要有人好奇得过去问,就会被他们冷眼一横,无声逼退。
而房中的人却怡然自乐。
顾景淮来到后,其中一个男人忙下来迎他,道:“世子,那夫人要吃洗手蟹酒蟹醉蟹糖蟹……从昨日就说,两天了,属下不管她,她就百般刁难,挑人伺候的错处。”
因世子要他们善待她,即使有怨言,也忍了。
可这螃蟹宴他们从哪儿弄来?谁出银子啊?
男人看着主子从容不迫地掏出钱袋递给自己,心想世子对丈母真好,更好奇到底是有什么过节,才把人关在这儿了。
他还没感慨完,就听主子吩咐:“你去找……”
他瞪大了眼睛。
一行人干活手脚麻利,仅仅半个时辰,一道蟹肉羹便盛在金黄色的高足盘中端了上来。
顾景淮亲自前来置菜,他一手托着盘底,一手死死按着盘盖,见了姚夫人,躬身行了一礼。
“小辈见过舅母。”
姚夫人知自己被关在这里,是她这个外甥女婿的手笔,也做好了他来兴师问罪的准备。
却不曾想,二人第一回见面,竟会是这样。
他瞧着比她那个甚为满意的亲女婿还要俊朗、高大,虽文质彬彬地对自己行礼,可身份带来的不容忽视的压迫感却先一步击中了她。
“……免礼。”
姚夫人举着帕子捂了捂唇,清清嗓,好不容易端起长辈的气度,刚要开口问他准备什么时候放了自己,就见顾景淮一步步走近自己。
下意识的,她慌了神。
顾景淮连鹤氅都没解,并不打算多待,姚家下人没眼力见地搬着木椅请他入座,被他横了眼,老老实实地又搬回去。
此时屋内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顾家世子到底是来干嘛的?
顾景淮冷笑着回答了这个问题:“听闻您想吃蟹,为您备好了。”
姚夫人拿不准他打的主意,淡淡回道:“你有心了,多谢。”
顾景淮的手还按在盘盖上不松,他的到来不知为何,让人忽然感到房内变得逼仄不少。
“不谢,这是我为吾妻返您的礼——”
话音刚落,他掀开盘盖。
只见一只灰色的细蟒在盘盖只开了道小口时就蹿了出来,吐着蛇信子似在无声叫嚣。
姚夫人瞬间吓得花容失色,边叫边逃,冬日衣着笨重,她养尊处优惯了,总不活动腿脚,被桌脚一绊,脸朝下直直倒了下去。
发簪都摔掉了一只,这一下摔得不轻。
顾景淮甩出盘盖砸向乌梢蛇,盖碎蛇亡,一地狼藉。
他对一切惊呼与混乱恍若未闻,只一瞬不移地盯着姚夫人的反应。
她扭曲,她剧痛,她的端庄碎掉了,她变成了可怜人,而他是残忍的施暴者。
他要记住,每一个细节,然后回家说与夫人听。
他的夫人那样柔弱又怀揣怜悯,是不可能对养母下手的,她最大的报复就是不愿再见她。
所以这个恶人他来做好了。
顾景淮走出房门,不停回忆方才姚夫人的惨状之余,脑海里忽然蹦出春蕊的话。
是那天他问“如何能讨夫人欢心”后,春蕊的回答——
“小姐心很软的,奴婢觉得,您只要对她特别特别好就可以了。”
顾景淮忽然有些忐忑,不知自己算不算这“特别特别好”,毕竟她对养母的感情,他只窥见了一隅。
却足以让他震怒。
他记得皎皎说——
“那年渝州鼠疫,舅父想了个好主意,便是以蛇制鼠,派很多人去山上采了很多条蛇。”
“我以前也是不怕蛇的,可是有一天晚上,我于梦中惊醒,腿上滑腻得很,一点灯,一条细细的蛇缠在上面。”
“我被吓昏了,醒来后腿肚上留了一处伤,好在那蛇无毒,不致命。”
“府上为何会有蛇呢?我没多想,后来我表姐主动提起这事,她说我狐媚勾人,该吃教训。”
“只是她的未婚夫婿前几日向我示好而已。”
“我跟舅母说了,她只觉得是我们小辈间的小打小闹而已。”
她说的时候那么委屈、那么委屈。
顾景淮步履匆匆,越走越快,恨不得得了升仙之术,立刻飞回府中。
他不知道的事还有很多。
比如,不知他走后,独守空房的夫人多么坐立难安。
顾景淮临走时只嘱咐竹楦照顾好夫人,没留下关于去何处做什么的只言片语。
姜初妤除了安静地等,没有别的办法。
可她很害怕,生怕他又带一身伤回来;
也怕自己提不精神而惹他不快,出去散心;
更怕他是不是想起来所爱之人不是自己……
无数思绪砸在心尖上,让她浑身难受得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