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则为妾(111)
文昔雀讶然,攥紧了衣袖。
他神色黯然,哑声道:“四年里,我试过无数种办法来放下你,在回京之前,我甚至想着,战事结束,我没法继续靠号角连营和战鼓雷雷的日子来暂时遗忘过往,不如回京就相看女子,寻个合适的,就成家生子,再不跟你扯上干系,我赌咒发誓,坚信能咬定牙关,可偏偏回京那日,你出现在了我的马前,那一瞬,所有的准备,所有的办法,全部烟消云散,见了你,我心里就只剩一个念头。”
他忽而俯身,在她耳边缱绻低语。
“我不能没有你,我一定要得到你,不计后果,不择手段。”
文昔雀惊得退开几步,又因他毫无遮掩的感情和显而易见的哀伤,恼羞成怒,“我不是你的所属物,你别太过分了。”
什么事情不该做,什么言辞不该说,他是一点分寸都没有。
细雨霏霏,雷声乍起。
凌昱珩的一双大手僵在她的耳侧,没有贴下来,她清晰地听见了这声响彻天际的惊雷。
他犹豫片刻,放下了手,苦笑着接着说:“我现在知道了,也知错了,你不高兴,我就不出现在你眼前,但我没法管住自己不靠近你,就算是阿雀你,也不能管住。”
她抿了抿嘴,听着他这番言不由衷的话,说不出现在她眼前,这不还是出现了吗,他甚至还要得寸进尺。
雨被她面前的凌昱珩挡住了大半,也不可避免地,有一部分的雨线,随风染湿了她的发丝。
焦躁,无论是这雨,这雷,还是这人。
心底细小的痛意,随着这股燥意涌了上来,化作犀利的言辞,袭向了他。
“好,我权且当你是痴情不忘,那么,目下看来,在你的深情里,你自己的心意远比我的意愿更重要,你的喜好远比我的顺心更重要,如果你我立场互换,你觉得,这种深情,你会喜欢吗?”
凌昱珩一愣,眉眼耷拉下来,神色戚戚,半饷说不出话来。
哑口无言了吧,谁让他总行无礼无状之举。
文昔雀既有些畅快,又有点生气,她嗤笑一声,转身便走,刚走出一步,袖角被人拉住,她顺着那指节分明的手,嘲讽地看着手的主人。
凌昱珩憔悴且狼狈了起来,断眉处狰狞的伤痕都显得可怜,他的声音都在发抖,“不喜欢,这种纠缠不休的‘深情’更不值钱,我心里比谁都清楚,可我总在期盼着,期盼着某一日,阿雀你能坚定不移地选择我,在天灾人祸,在艰难困苦,在原则和现实的冲突里。”
文昔雀想说些什么,凌昱珩的指尖抵住了她的唇,他不想听她说出他不想要的言语,他知道,自己从来说不赢她。
“而我,不管发生什么,哪怕四年前,我在监狱里死了也好,残了也罢,我都只想要你。”
他好怀念,当年为了他,以一己之力跟整个靖安侯府对峙的阿雀,那时,她的感情,她的偏向,都是他。
第75章 车夫
细雨绵绵, 阴冷潮湿的水雾笼罩着学林巷,文昔雀虽是睡了一个好觉,因暗沉沉的天际, 也精神不起来。
书肆的生意本来就一般, 雨天更是冷清,这样的天气简直是书册的天敌, 文昔雀将各处的窗户都查看了一遍, 确保关的严实, 以免雨丝飘进来, 落到书册上, 晕开了字迹。
各处都妥当了, 她回到柜台。
恰逢此时, 文徵元从后院走了出来, 他将手里的书籍放在柜台上,见她神色恹恹, 劝她道:“今日没什么客人,我就在这里看书便好, 喜鹊儿, 你去休息吧。”
“没事,这也累不着我。”
说是这样说,眉宇间的忧愁清晰可见, 文徵元叹了口气,柔柔地道:“满腹心事, 如何不累?我有一好友, 开了间戏园子,要不要去散散心?”
文昔雀不愿让父亲担心,她舒展了眉头, 抬眸看着窗外的天色说:“爹,外头下着雨呢。”
文徵元也很淡定:“若是晴天,你又说不喜人多热闹之所了,你且放宽心,莫要多思,就算是天塌了,也该我这个当爹的先顶着。”
她似有被说动,文徵元稍微安心了一点,接着说道:“我方才已请隔壁的刘二叔帮忙,雇了一辆马车,你坐车去,风雨都淋不着你。”
都准备都这份上了,文昔雀没再推脱,听出热热闹闹的戏也好,也好驱散萦绕在心间的冷寂。
马车很快就到了,文昔雀带上些散碎银子和一把伞便出了门,路上没什么行人,马车也行驶不快,蒙蒙雨巷中,青砖黛瓦诗情画意,她却无心观赏,匆匆放下车帘,心思早已飘远。
如今的形势占优,靖安侯府颓势已显,凌昱珩放低了姿态,不再是高高在上的样子了,钟玉铉那边的进展也不错,一切都很顺利,为何内心还是焦躁不安?
是因为还没看到靖安侯府被惩治的下场,或是因为动摇她的凌昱珩?
一想起他冒着雨守在她的卧房外,她竟睡了个安稳觉,就越发不自在了起来,莫非这就是所谓的解铃还须系铃人?
碰到他,总令她为难,四年前的取舍,四年后的亲疏,一味地躲着他,大抵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戏园子看戏的不多,戏台上咿咿呀呀地唱着,直到散场之后,文昔雀恍然回神,今日这戏是白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