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妹替嫁(118)
随着脆裂的声响,脚也重新恢复了自由。
男人这才探出水面道:“多谢郎君仗义相救,这孩子你就交给我吧。”
说道伸出手想抱过幼童,鹤辞看了他一眼,问:“你是他什么人?”
话音刚落,就听肩上的小孩对他唤了一声爹,他这才松开手,将孩子交到他手上,“也多谢你就救了我,这么小的孩童,你身为爹的应当看好,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承文噎了下,还是恭敬地道了声是,“这孩子自小比别人贪玩,待会我带回去自会让他娘教育他。”
两人拖着沉重的衣裳回到岸上,承文这才将他端量了一遍,只见他一身月白江牙海水纹直裰,腰间挂着玉佩,衣衫湿漉漉地往下滴着水,即便是如此狼狈的情形下,也只有清隽的脸上略显苍白,挺直的腰背依旧透着从容优雅的气度。
他眉心微拧,不由得好奇道:“阁下是从哪来的?这衣裳打湿了可如何是好,不如随我家去,我寻一身干爽的衣裳给你换上吧。”
鹤辞脑里还迟怔怔的,双腿也仿佛生了锈,过了须臾才道:“也好。”
走了两步,才慢悠悠地回,“我从建京过来,我是听说我娘子的下落,这才寻到此处的,不知……”
话还没说完,承文脸色微变,又重新扭头,深深看了他一眼。
建京来的……
他们村离建京十万八千里,又是不为人知的小村落,除了他隔壁的音娘,哪里还会有建京来的外地人?
再看他的形容气度,这才像活在与音娘同一世界的人。
不,倘若他真有那么好,音娘又何须逃到他们这小地方来?三年的时间,他一点点见证了重新堆到她脸上的笑容,也得到了一句她的慎重考虑。
他不敢说他已撬开她的心扉,最起码,她心头已能容许他的存在,剩下的,他会慢慢将她焐热。
“兄台会不会找错地了,我们村……”
“承文!”一道清脆的声线从远处传了过来,紧接着,阮音哒哒跑了过来,在看到被他抗在肩膀上的阿牛,悬到嗓子眼的心才逐渐落回腹中,回过神来,她又是气又是心疼,只从他手中抱过阿牛,手一下下拍打着他的屁股道,“你胆子肥了,敢和小六他们出去玩?以后不许跟他们一起玩,听到没?”
阿牛方才还强忍着眼泪,这会被她一打,一下子便嚎啕大哭起来,抽泣着抹着泪求饶,“娘,我不敢了,我不敢了,你别打……”
承文也摁住她的手道:“先别气,孩子是有不对的地方,可眼下还是给他洗个热水澡换身衣裳要紧,别着凉了。”
阮音点了点头,又对他道:“多谢你,承文,要是没有你,我真不敢想象……”
承文说没事,不由得往身后看了一眼。
只见男人方才还挺直的背脊,突然像抽去筋骨一般耷拉了下来,那脸白得像一张纸,漆眸木然地盯着音娘的身影,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眸里翻涌着。
阮音这才注意到在他身后还站着一个人。
当她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的时候,一下子撞进一双幽深的眼眸,那一张熟悉的面容,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出现在她眼前。
第65章
修罗场 “世子,我只是个乡野村妇。”……
阮音从没想过自己这辈子还能见到他, 并且还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见他发鬓微乱,脸色如纸,宽袍大袖吃了水, 沉甸甸得贴在身上, 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她脑子里仿佛有根弦,铮的一下就断了。
没有人比她知道他的恐惧,因幼年的经历, 就算离水近一些,都需要鼓起莫大的勇气, 那时祁州之行走的虽是水路, 他却时常躲在船舱里看书, 因为她的请求, 于是陪她到甲板看日出日落, 可后来她才发现, 只要靠近阑干,他的身体便不由自主地僵硬起来, 指尖也变得冰凉。
是她忽略了, 亲眼目睹幼弟溺水夭折时对他的创伤,即便没有睿王妃的怪罪, 以他道德心如此重之人, 这块疥疮, 也终是无法彻底痊愈了。
所以, 当她见到他这般狼狈的模样, 脑海里闪过他克服恐惧涉水救人的画面,她心头最柔软的深处像是被什么戳到似的,突突地疼。
“音娘……”鹤辞声线喑哑,见她的眸光落在他身上, 仿佛昔日他们不曾分开一般,脚心也不自觉往前迈进。
阮音见他靠近,又抱紧阿牛往后退了退,脸上的线条也绷紧了些,“多谢世子救下我儿,世子尊贵之躯,我们这里不过是乡下地方,您还是快些回去吧……”
说到这,又忍不住看向他身上的衣物,按说,就算是陌生人,也不应这么冷漠,更何况他还是她的前夫,并且还不顾自己的安危救下她的骨肉。
她这话说得确实太过绝情了。
见他眸色黯了下来,她这才放缓了语调道:“你怎么到这里来的,现在在哪里落脚?这身衣裳要尽快换下来的好……”
“我是来找你的。”
他一句话将她噎得鼻间泛酸。
“我能抱抱我儿吗?”
他说着伸出手来,温柔地看着她怀中的阿牛。
阮音双手紧了紧,心口也随之抽搐了下。
三年了,阿牛也时常问她,“为什么别人都有爹爹,我没有?”
她总是逼自己狠下心来,只告诉他,“你爹爹在很远的地方,和我们走丢了,我们找不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