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妹替嫁(62)
想到此处,他眉心终于舒展,改而安慰:“夫人不必害怕,反贼已悉数被捕。”
阮音无声颔首。
他默了几息,又道:“方才属下不恭,唐突了夫人,实乃某管束不力,夫人放心,待会自会惩处。”
“倒也不……”她听见惩处,不禁脱口而出,话说到一半,又抿紧了唇。
空气中凝了一瞬。
好在他也没往心里去,咧着一口白牙道,“夫人是心善人,那就不罚了吧。”
阮音朝他欠身道,“那就好,妾先告辞了。”
说着也不顾他回应,便拽着绮萝调头,没想到刚走几步,便见一道水绿的身影踩着平稳的步伐,缓缓向她走来。
这身绿衬得他肤色愈加白皙,眉眼也更加清隽,若不是阮音出门前鼓励他换上这件,他断不可能穿如此鲜亮的绿色。
阮音一见到他,整个人终于松懈下来,眉心都带着一抹雀跃的春色,“夫君!”
若不是怕失仪,她都想小跑过去拉着他远离身后那尊大佛。
他嗯了一声,忽地加快脚步走过来,将她的手紧紧握住,问她,“手绢可找到了?”
阮音眸光闪烁了一瞬,旋即便点头道是。
两人便说说笑笑往回走,到了拐角处,鹤辞蓦然回首,凝着寒霜的眸光与远处那个还未来得及收回眼神的人交汇上了。
只一刹,那人便别开眼,摁紧腰间佩剑往反方向离去。
阮音未察觉他的回头,还将编好的手串献宝似的举到他眼前晃晃,眸光潋滟地睐他,“你看,手串已经编好了。”
她满脸的喜色成了一根刺,不上不下地梗在他心田。
方才,他见她久久未归,于是顺着主仆俩离去的方向寻了过来。
没想到,还未绕过拐角,便听到远处有男女窃窃私语。
他驻足少顷,才拔腿踅出拐角,目光所至,见矜贵出尘的少年将军局促地立在娉婷端庄的少女身前。
风微拂起她粉白的衣袖,就连些许凌乱的发丝都婉秀动人,不是妤娘又是谁?
他耳边嗡了一下,双腿也犹如灌了铅般凝在那里。
他们说了什么,他一个字也没有听清,却能清晰地见到将军在见到她后,明澈的双眸变得格外清亮。
方才,她眸光一闪,他便知道她又说了谎。
一个骗子,何以值得他一次又一次地耗费心神?
终究是他纵容过头,才使她变本加厉,她一直守身如玉,难道是为了……
“夫君?”见他失神,阮音又唤了一遍。
他转过眼,将目光定格在她脸上,只见她艳如朝阳的脸上,仿佛当真纯净无邪。
可她不是。
他掩下长睫,声音出奇冷漠:“我堂堂男儿,戴条榴花手串,岂不让人笑话?你还是自己戴吧。”
阮音不明他为何出尔反尔,自己编了这么久,就得到他这么淡淡的一句,心头不禁闷闷的。
手串被她攥得变形,踩着马凳上车时,她突然随手一抛,将发蔫的手串丢了出去,头也不回地钻入车里。
鹤辞落后一步,他撇过眼,只见红艳艳的榴花无声落在乱蓬蓬的杂草中,仅剩一点红,红得刺眼。
酸涩在心头翻涌,溢上喉咙,就连嘴里都泛着苦意。
回程的路上,两人都莫名憋着股闷气,各自靠着车围坐着,中间仿佛隔了堵无形的墙。
深夜。
阮音在灯下纳鞋,粗长的针泄愤似的扎进鞋垫里,再狠狠抽出来。
穿针引线的指头被磨狠了,娇·嫩的皮肉隐隐作痛。
豆大的泪倏尔落了下来,瞬间模糊了视线。
就在这时,门影一动,月魄的身影走了进来。
她扭过身子,抬袖抹去泪痕,又继续把针扎入鞋垫里,然而鞋垫厚重,针尖一偏,竟划脱了手。
就在她以为那针会扎进皮肉里,扎他个鲜血直流时,手腕蓦然被箍住,针头
在离指头只剩不到一寸的地方停住了。
一垂眸,见他屈膝跪在她脚边,漆眸里洇着猩红,却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仿佛要透过她的眼,望进她心里去,“为何哭?”
他一开口,轻微的酒气便从空气中蔓延开来。
手中的鞋垫也被他夺走丢回针笸里。
她甩开他的手,旋裙往里走。
没走两步,手又被攥住了,他不明所以,又问了一遍,“为何哭?”
她挣了一下,挣脱不开,于是扬起下巴,冷笑道,“你竟不知?是你糟践了我的心意!”
他怔了怔,终于回过味来,“所以你才丢了手串?”
阮音见他这才反应过来,不禁又苦笑出声。
泪眼朦胧间,她只感觉眼前仿佛有座大山倾倒,等回过神时,她的唇已经被堵住。
略冲的酒气哺入她嘴里,舌尖蛮横地撬·开牙关缠了进来,不过一瞬便搅·弄得她天旋地转,娇·喘浅浅。
“妤娘……”
阮音以前听惯了他叫自己妤娘,倒不觉有什么,可眼下这一声妤娘却仿佛兜头而下的一盆冷水,令她一下子清醒过来。
她发了狠力推开他,眼眶洇红,“你别这样叫我。”
他错愕地盯着她,见她抿紧双唇,脆弱的身子微微发抖,整个人都写满了抗拒。
明明几日前她还愿意亲近他的,为何今夜关系又回到了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