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中内容大同小异,都是寻求“支持”。
陈长史看完信后,也心疼自家儿子。被乱军祸祸过的豫州,和当年的平州差不多。破坏容易,稳住民心重建豫州却不是易事。至少要耗费几年之功。
自家儿子能不支持吗?
必须得支持。
陈长史思忖片刻,就去见天子。
“陈长史来得正好,”姜韶华不等陈长史张口便说道:“陈刺史给朕写信,眼下豫州实在惨烈,大小官员几乎都被杀光了,死了许多百姓,人心惶惶。朝廷得立刻派官拨粮,迅速稳住豫州。”
陈长史有些羞愧:“老臣也正是为了这桩事来见皇上。私心过重,实在惭愧。”
姜韶华微笑道:“别说陈长史,就是朕也有私心。陈刺史是朕的心腹,朕派他去豫州,是盼着他能替朕管好豫州。他张口了,朕岂能不管。”
“朕现在就让人召张尚书和纪尚书前来商议豫州一事。”
陈长史心头一热,拱手代儿子谢了天子恩典。
张尚书和纪尚书很快被召进宫来。
豫州缺大大小小的官员共计五十多个,吏部要选派合适的人去补官缺。
“张尚书,朕要你在五日之内定下人选,迅速派去豫州。”
张尚书反射性地皱了眉头:“按着吏部选官补官的章程,少说也得一两个月。五天时间,实在太过紧张局促了。”
一两个月都算快的,拖延三五个月都是常事。总得留出充足的时间,给候补的官员“打点”。这是吏部上下油水最丰厚的时候。
姜韶华心中冷笑,神色淡淡:“朕再多给五天,十日之内,吏部要办妥此事。张尚书若是办不了这份差,那朕就选一个能办妥差事的人出来。”
张尚书只得拱手领命。
姜韶华又看向纪尚书:“纪尚书,户部现在能拨出多少钱粮送去豫州?”
纪尚书有些为难:“今年刚拨了军费,还得准备英卫营的抚恤银子。另外,工部要修河道,又是一大笔开销。臣得回户部核查算账,才能回禀皇上。”
这要是换成冯长史,立刻就能报出一串真实详尽的数据来。
纪尚书也不是不尽心,不过,当差做事依然脱不了油滑老臣的影子。绝不大包大揽,随时都能找出一堆推诿的借口。大错没有,小毛病总是不少。
没办法,只能凑合着用了。
姜韶华心中暗叹口气,张口吩咐道:“朕也给你十日时间,能拨多少拨多少。”
纪尚书心想,皇上对陈氏父子实打实地偏心偏爱,这是要大力抬举陈氏。说不定过个十年二十年,日后的大梁第一世家就不是王家,而是陈家了。
这等讨嫌的话,纪尚书自然是不会说的,尤其是当着陈长史的面。
纪尚书拱手应道:“皇上放心,臣这就回户部,召集户部所有人着手办这桩差事。”
姜韶华略一点头,轻飘飘地来了一句:“陈刺史去豫州,是朕的主意。朕自是要鼎力支持。南阳王府那边,也会出钱出粮。等过个几日,朝廷就该收到南阳郡的奏折了。”
纪尚书神色有些微妙:“是,老臣知道了。”
南阳王府有谁在?
当然是精明能干的冯长史了。
皇上就这么将南阳王府全部托付给了冯长史。管钱管粮管人管兵,什么都管。而且,样样都管得井井有条。
明明相隔千里,冯长史依然给户部尚书大人造成了巨大的压力。
第770章 内卷
纪尚书出宫回户部衙门,连喘口气的闲功夫都没有,立刻召集户部上下,宣布接下来十日要紧急办的差事。
户部官员们个个心中叫苦不迭。有一个胆子稍大一些的官员张口道:“尚书大人,按着户部惯例,朝廷往州郡拨粮拨银子属于赈灾。光走流程也得一个月,十天时间哪里够。”
换在以前,拨出去的钱粮要被层层扒皮,最终能有个七成到手,就要谢天谢地了。
纪尚书板着脸孔冷冷道:“户部哪有什么惯例。也别再说什么以前。现在是昭平二年,新天子新气象新规矩。你这么怀念以前,就别当差了,直接回到以前不是更好。”
多嘴的户部官员被喷了一通,不敢再吭声。
纪尚书深知下属们是一帮什么货色,再次厉声道:“豫州受了战乱,百废待兴百业待举。南阳郡尚且出钱出粮,朝廷更不能袖手旁观,必要鼎力支持。你们当差都仔细些,谁要是出了差错,想想掉了脑袋被抄了家产的,再想想被撵去内务府的。”
“到那时,悔断了肠子也没用了。”
户部官员们头皮一紧,各自肃容应了。
事实上,有天子耳目汤有银在,他们就是想做手脚,也没什么机会。更不用说,现在还多了几个女进士,她们初进官场,个个对女帝陛下感恩戴德,正是铆足了劲头想表现的时候。
他们当差行事确实得格外仔细,一个不慎就要给后来人挪位置了。
纪尚书直接住进了官衙里。户部一众官员们有学有样,也纷纷住在官衙,白日忙碌,晚上落衙后继续忙碌,忙得灯火通明人仰马翻。
户部衙门这么大的动静,隔壁的吏部自然都看在眼里。
“尚书大人,”张尚书的心腹周郎中小心翼翼地进言:“皇上对豫州一事十分上心,吏部选官,是不是也要谨慎些?”
所谓谨慎,就是选官时手别伸得太长了。吏部候选的官员们想补实缺,花个几万银子是常事。如此一来,家境平平的,便是考中了进士,在跑官这一环节也得苦苦等待合适的机会。便是得了实差,也多是被打发到偏远贫穷的县衙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