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落春日(144)
岑稚许没什么胃口,随手点了几份清口的菜色, “就这些,谢谢。”
那位先生才掀眸望过来一眼, 旋即要了和她同样的餐点。
她只能将之归结于遇到了选择困难症,后半程入睡之际, 特意叮嘱空姐暂停服务,不要打扰她浅眠。
迷糊间,隐约觉得似有温热的指腹划过她的脸颊。那人掌心覆着一层粗粝的薄茧,摩挲皮肤时,如同细密的顶流窜过, 轻而易举地勾起了迷离、滚烫的记忆,她不由得蹙紧眉梢,本能地扭动双腿,既想逃离,又忍不住渴望更多。
大拇指指腹碾至唇瓣边缘时,冰冷的金属质感瞬间让她敲响警铃。
岑稚许呼吸逐渐变得沉重,从梦中惊醒过来,身上也泛起了层薄汗,随着她起身的那刻,化作锥心蚀骨般的冷。
她抵揉着眉心,将毛毯掀开,不慎碰翻了身侧的杯盏。
好在杯子里空空如也,没有酿成更糟糕的局面。
闹出这么大动静,乘务长疾步赶来,温柔地询问她怎么了。
岑稚许看了眼时间,估计现在正是空乘组最忙的时候,要给商务舱和经济舱的旅客分发餐食和饮料。她视线扫过去,那位先生正在低眸看一份杂志,周遭静悄悄的,仅有书页翻动声。
怎么在这个时候梦到谢辞序。
面对乘务长关切的眼神,岑稚许不欲多谈,“没事,可能是做噩梦了。”
乘务长替她倒了一杯温热的牛奶,轻声细语道:“那您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及时叫我。”
路过那位先生时,乘务长贴心地问他,介不介意将舱内温度调高些,旁边那位女士似乎不太舒服。
热牛奶漫过喉咙,总算驱散了些许凉意。岑稚许见那位男士颔首,手中的杂志又翻了一页。既然选择了乘坐民航,岑稚许就做好了尽量不麻烦他人的准备,尤其是在这么漫长的旅途中,让另一位男士来迁就自己,至少应该道句谢。
飞机上可供挑选的饮品种类有限,咖啡、牛奶之类的都是免费供应,佐餐酒倒是有需要额外付费的部分。
空乘拖着红酒送至那位先生桌面时,解释道:“先生,这是那位女士为您点的。请慢用。”
谢辞序周身气压骤降,表情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做了全副武装,穿衣风格也有了变化,还特意按照她曾提及的审美标准,在左耳骨边缘打了耳钉。
她频频往这边投以视线,谢辞序原以为可能是伪装暴露,她认出了自己。直到现在才确认,哪里是认出了他,分明就是这副装扮踩中了她的喜好,顺势赠予一杯酒罢了。
在飞行途中猎艳这种事,也只有她才做得出来。
喜好始终如一。
指骨寸寸捏紧,书页被寸寸揉皱,饶是如此,也不及心中妒怒的万分之一。
冉颂舟的嘲讽回荡在耳边,如今再添一把火,燃烧得愈发肆意旺盛。
——“我劝辞哥还是大度一点,工作、生活上的正常交流那么多,你能防得住一辈子?与其在这里揪着过往吃醋,不如先担心下自己的处境。”
他的处境糟糕透顶。
既不能撕破脸同她纠缠对峙,又无法随时随地在她身边梭巡,监视她的一言一行。岑稚许天性自由,厌恶被掌控,在感情里翻篇快到惊人。
好友将有关资料交给他时,谢辞序没有丝毫的意外。早知道是她,再查一遍,不过是自欺欺人。
她讨厌歇斯底里的争执,更憎恶像他一样,在暗处匍匐梭巡的卑劣者。
他只能忍耐。
杂志书页被暴力揉皱的声响,在寂静的空间内分外明晰。岑稚许愈发觉得这位先生古怪,看书都不带摘墨镜的。
情绪貌似也不怎么稳定,好端端的一本书糟蹋成这样。
岑稚许想了半天,觉得是不是自己哪里惹到了他。她站起身,递了一支玫瑰过去,同他搭话,“冒昧问下,您去伦敦是求学还是工作?”
谢辞序没想到她会陡然靠近,长腿随性搭着,薄厉瘦削的脸庞绷紧,帽檐压得更低。
他的声音她再熟悉不过,低沉的、冷淡的、缱绻的,曾一遍遍舔舐过她的耳垂,再如何伪装,也起不了作用。
他拧紧眉稍,却是合上了书页。
“……”
吃了闭门羹,岑稚许可以百分百肯定,对方极其不喜欢她。
岑稚许莞尔,为自己刚才的话而道歉,“有机会的话,希望能请您喝一杯咖啡。”
男人依旧没吭声。
气质沉冷矜贵,偏偏是个油盐不进的怪人。
岑稚许颔首,正打算离开,男人站起身来,指缝间夹着一张名片。
她愣了一瞬,哪想到这人连客套话都听不懂,还是接过来。
随手放进了大衣的兜里,连名号都没看,而后,便彻底遗忘。
这点小插曲不足为道,复学的手续办理完毕后,岑稚许的生活照旧,即便身边的同学都换了一批面孔,还是很快融入。她既要兼顾学业,还要学着处理集团的事务,时间上几乎是持续拉满的高压状态。
见她这么拼命,颇有当年岑琼兰创业时的风范,谈衍担心她身体出问题,好几次通电话时都跟着两边劝,试图将母女俩的赌约期限拉长。
岑稚许在这点上和岑琼兰保持高度一致,“对赌协议都签了,怎么能临时变卦?再说了,我又不是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