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堂兮美人(重生)(139)+番外
“都好着呐,孩子生在齐国也成,我信你,一定能办好。”
不信也得信,除丰家之外还能靠谁,好在已占上风,只等大军凯旋。
从传旅出来,顺道去崇子牛的衣服铺子,如今丰臣不在,怕不安全,没敢多留,匆忙买几匹料子,又上马车,快过巷口时,听外面响起嬉闹声,她探出帷幔,见一帮孩子在不远处点火,就在自己上辈子住的那处破院子前,门大开着,男孩女孩蹦跳着往火里扔东西,乌烟瘴气。
不由想起鲍夫人,寒玉说得清楚,对方与女闾无关,害她只因为郑国灭了,想来流言蜚语满天飞,恨自己的人也多,全郑国百姓都恨吧,可她又何其无辜。
一时百感交集,喊声停下,“咱们到那边去。”
风岚清知她心绪不佳,能到处转转,透气也是好的,立即吩咐调转马头。
车里的甘棠好奇,“姐姐干什么?几个小孩玩罢了。”
姒夭抿唇,“我听那笑声喜气洋洋的,去凑个热闹,看一看。”
说话间便来到院门前,小孩子们也听到动静,抬头看来人各个锦衣华服,也知非富即贵,其中有个年纪略大的往前走了走,歪歪扭扭施礼,“夫人,有事吗?”
甘棠瞧她细条身材,葱段皮肤,倒是个美人胚子,“我们路过,看你们在烧东西,大白天的,又不是祭祀。”
对面又拜了拜,稚声稚气地回:“我们都是住在这条巷子里的人,那个——屋子是鲍大司马的,他们说不要了,准备重盖,这几天院门开着,我们就进去——帮着收拾,没用的东西便烧了。”
说着脸红,手不停拽衣角,甘棠和姒夭都明白,这是穷人的孩子,看大户人家要修房,进来拿东西,又怕人瞧见,所以点堆火玩,做障眼法吧。
姒夭给甘棠使眼色,对方从身上掏出几个齐刀,递过去,“我们家夫人乐善好施,如今遇到你们也是缘分,拿去吧,别再烧火,万一引来人,再出事。”
小孩子们看见金灿灿的齐刀,顿时兴高采烈,撒欢似地散去,临走之前还不忘将火熄灭。
“这帮孩子,傻乎乎的。”甘棠抬眼瞧着,阳光太盛,用手遮住眉头,“今日天气倒不错。”
姒夭已来到火堆边,惊鸿一瞥,看到仍在冒火星的灰烬里藏着半张帛纸,密密麻麻写满字,心里不知为何揪紧,伸手去捡,风吹过,灰尘乱飞,目光一落,禁不住打个冷颤。
十月既望,旧伤复发,遣甘棠去寻大夫。
十一月,大少司马出征。
一字一句,不正是她上辈子写的。
如何这辈子却有,心里慌乱,又用手去拨那灰,想看看还有没有别的。
手腕忽地被拽住,风岚清俯身,“殿下小心烫伤,要找东西,属下来吧。”
姒夭忙把纸握在手里,“没什么,我刚才看到里面好像有个镯子,成色蛮好,扔在这里可惜,不如也让那帮孩子拿去,却是阳光照下来,并没有。”
风岚清瞧她神色慌张,兀自走到那堆灰边,伸手拿起木棍翻了翻,确定都烧成灰,回头道:“殿下可怜那帮孩子,我再给他们送些钱。”
姒夭连忙应声,“好呀,那就麻烦你了,有月影和甘棠陪我就好,以前在崇子牛铺里做活时,孩子们常在巷边的树下玩,肯定还在。”
风岚清笑着离开,只要能做一点让对方舒心之事,他便知足。
瞧着人走远,姒夭方才舒口气,直觉手心冒汗,连忙往里跑,掏出纸,已被揉得乱七八糟,但字迹十分清晰,真是上辈子被鲍夫人困在院内,无聊时所写。
心腾然骤紧,夏末阳光依然璀璨,一条条打在断臂残垣上,映满眼帘。
仿佛时空转换,又回到备受屈辱的岁月,本是繁茂盛开的桂花树也衰败了,横七竖八倒在地上,杂草丛生,被薄雪掩盖,屋子依旧破烂,门晃晃悠悠。
她迈腿进去,眼前忽地暗下来,望着那熟悉的破榻,倒吸口冷气。
好像什么都没变,仿若这辈子重生不过是个梦,如今才真真切切。
屏住呼吸,心口狂跳,顺手去摸榻边墙壁,空心的,又推了推,黄土裂开,哗啦碎了满地。
显然被孩子们动过,这是上辈子自己藏钱财之地,怕人知道,特意敲松又填了层土,可如今时过境迁,她并没在此住过,如何还在。
第92章 芝兰玉树(六)
光线穿透落了一半的窗棱打进来,三白墙土落下,起了层烟尘飞扬。
她怔了怔,想来突然重生,其中又有说不清的缘由,或者方才的感觉并没错,现在只是个魂而已。
一阵风吹过,帛纸哗啦翻飞,那些在悲苦屈辱中写下的字又出现眼前,提醒着她用尽全力想忘却的痛苦。
手不经意一松,纸张从指缝滑落,俯身去捡,又瞧见几行清秀小字,意识到并不是自己笔迹,仔细分辨,原是甘棠所写。
次年春,齐国上卿丰臣以叛国罪论处,丰家上下几百口斩与东市口。
丰家——上辈子被斩首,就在自己离开几个月后,整个家族一个不留。
心口震了下,险些站不住,连忙扶榻而坐,寻思到底怎么回事,丰臣如今变法大成,又去边疆为国而战,无论如何也不会与叛国罪牵扯到一处,即便有人陷害,丰家如日中天,谁又有这份本事,况且对方不是要做齐王贵婿了。
前后琢磨,弄不明白,凭空生出一身冷汗,听院外响起脚步声,想是甘棠来了,连忙把帛纸塞好,掏出帕子擦脸,竟火辣辣得烧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