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方(182)
但她到底算得上身经百战的江湖刺客,只停滞了短短一瞬便狠心推刀脱身开来,随即立刻换了招式,改做利用步法、迂回作战。
可不论她如何变幻招式、如何屏息闪躲,那身后的影子总能立刻知晓她的方位,用那同一招朴实无华的刀法将她逼入绝地。
“青刀,你是青刀……”
紫衣女子终于意识到了什么,飞快做出了决断,咒骂一声过后迅速向木梯奔去,踩着那木梯上的尸体就要遁走。
李樵立刻察觉到了她的意图、紧随其后追了上去。秦九叶见状急得满头大汗,在他身后声嘶力竭地喊着。
“别追了!”
那心俞虽然既可疑又可恶,但绝非今晚的重点。重点是她今夜会出现在这里背后的原因,还有苏家的这艘船上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然而不论她如何呼喊,少年的身影却还是没有停顿。
他能隔着数十丈的河面回应她的呼喊,眼下却仿佛再听不见她的声音了一般,像一只嗅到了鲜血、兴奋到不能停下的犬,就这么追着他的猎物消失在凌晨时分的夜色中。
“不要追了!不……”
一阵浓烟呛进嗓子眼里,秦九叶控制不住地咳嗽起来。
如果方才她还对某人的“忠心护主”感到欣慰,眼下她便又成了这天底下最失败的主人,眼睁睁看着自家那只不听话的劣犬为了追狡兔跑没了影、怎么唤也唤不回来,只能气得原地跺脚。
他今天是怎么了?上次在听风堂的时候,她叫他不要去追,他便听话地留了下来。这次不知为什么,竟变得如此不管不顾了。
颤动的瞳孔一顿,秦九叶断断续续回想起来,方才在打斗中,那心俞最后似乎对着李樵喊了什么。可她离得实在有些远,火焰灼烧船舱的声响将那几个字切割得支离破碎。
喊了什么?到底喊了什么?那几个字的音调似乎有些熟悉,她应当是在哪里听到过的……
船舱内的火光越来越盛、黑烟越来越浓,火焰炙烤的温度将秦九叶从思绪中拉了出来。她自知不能在原地耽搁下去,晃晃悠悠站起身来,拖着两条因脱力而有些绵软的腿努力向舱门走去,经过那船工的时候,她还是下意识伸手探了探对方的鼻息,然而一切为时晚矣。
其实方才只需有个丝毫偏差、片刻迟疑,眼下伏尸此处的人便可能是她了。
秦九叶收敛心神、不再犹豫,顺着木梯努力向上爬去。
甲板上人声嘈杂、似乎已乱成一团,有人在大喊捉刺客,有人在大喊走水,就是不见李樵和那心俞的身影。
火光从货船底舱透出来、越烧越旺,这下莫说河道上的船只,就算是在岸上也会留意到这不同寻常的一幕了,剩下的不过只是时间问题了。
秦九叶抬起沾了黑灰的手抹了了抹脸,随即捂着口鼻、低着头,混入几名奔走的船工之中,边走边粗着嗓子跟着喊道。
“走水了!走水了……”
她喊了几声,突然发现有些不对劲,停下脚步后回头望去,这才发现那几名船工都不走了,就站在她身后不远处、警惕地看着她。
秦九叶尴尬笑笑。
“怎么了?”
一道有些眼熟的身影从那船工中间走出,正是苏府管事郭仁贵。
郭仁贵用一块沾了水的帕子捂着口鼻,一双精光四射的小眼钉在她身上,声音中难掩怒意。
“把她给我捆起来。”
第72章 对峙
洹河河面上有艘货船起火了。
货船起火,这可算不得小事,若非事发凌晨,只怕官府早早便赶到了。
眼下等到那樊大人带人赶到码头的时候,那艘货船上的火苗已被尽数扑灭,但黑烟还是从船舱底部滚滚冒出,在东方微微泛白的天色下显得格外醒目。
岸边已有早起的生意人和小贩驻足观望着,但很快便被几名衙差驱逐回了巷子里。
这才不过宵禁取消后的第三四日,先是城北富人家里闹贼、如今好好的货船又起了火,看来最近确实不宜出门,最好还是在家避避风头。
贩子们聚在一起小声议论着,一个个又忍不住向河面的方向望去。
苏家的五艘货船如今有两艘被围在了河面最宽阔之处,剩下三艘则被拦在下游出城方向的闸口处,还未来得及接受官府的人登船检查。两艘挂有象征龙枢郡守的青鱼幢的快船已并排横在苏家起火的货船两侧,船上的人均是九皋城中驻守水师,高举钩拒将货船制住,随后利落拿出木梯搭在那货船船身侧面,便将几艘船连了起来。
陆子参一马当先登了船,樊统脚下拌蒜、落后半步,急得满脸冒汗。他是凌晨时分才接到的信报,从府中出来的时候实在匆忙,就连鞋靴都穿错了一只,生怕自己若是晚到一会,不仅这灭火查案的苦功要便宜了那邱家小子,恐怕一不留神还要被扣上一个管治不力的帽子。
当然,他到底还是晚了些,等他带人登上船,邱陵同几名小将已从另一侧登了船、摆好阵列站在甲板上了。
空气中有短暂的凝滞,樊统踮起脚尖、视线越过年轻督护宽阔的肩膀,便见一名穿着雪缎、抱着白貂的女子端正地坐在甲板上唯一的那张椅子上,面无表情地看着涌上甲板的众人,正是苏家大小姐苏沐芝。她身后跟着个狐假虎威、一脸傲慢的中年男子,便是那苏府管事郭仁贵。
苏沐芝人如其名,整个人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贵气来,这种贵气在她怀里那只尖声嘶叫的畜生的衬托下又显出几分跋扈,像是一朵开在悬崖之上、让人分辨不清是否有毒的娇艳花朵,虽还未开口,看着已比那日闯入县衙的苏沐禾不好惹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