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高三毕业生如何与创世神互教做人(92)
身体倒是缝缝补补又三年,只要创世神肯,她能永远健康。
还真是,有的人活着,她已经死了。
要怎么“算了”?
安德鲁在这之前动摇过无数次,每一次都尽量不纠结太久,客观上一切都不允许她“算了”。只有她的脆弱和怯懦希望“算了”。
怕只怕,一纠结,就陷进去了。
一步退,步步退,溃不成军。
而即将成功的时候,而如今,她倒能正眼看待这件事了。
因为从内心深处,她知道自己不会“算了”,确认没给自己留有余地。
理性看待,这里不怎么吸引她,也没那么不堪。景色瑰丽,如梦如幻,人可以拥有超人的能力。
在武力优势下,仅仅从物质层面,她能过得很好。比在以前好无数倍。
但这个设想一开始就不成立。退一万步来讲,即使祂真的容许她留在这里,“让一切回归正轨”的名义就会彻底失效。创世神不会放过她。
所以她头顶一直悬着一柄被发丝系着的达摩克利斯剑,从来没有选择。在这种岌岌可危的局面下,她也很难对一个本就对她满怀恶意的世界抱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
安德鲁是个狡猾的人,骗了所有人,也要骗自己。她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向那个造物主俯首,不停地在下意识排除那个选项后留存的逻辑里自洽。
她靠着椅背晃了晃,在倦漠里生出点兴味。不知道五百七十六年里,创世神改造得怎么样。
那边过去了五百年,你过了“平平无奇”的一天,天堑般的差异,你很难预料到那会给人带来什么。
安德鲁只是想,一天和五百七十六年,祂要是想到自己折腾了五百七十六年,她这边才轻轻松松(?)地过去一天,还不得怄死。
简直想开杯桑普酒庆祝。
第52章 塑料难姐难妹
虽然之前半梦半醒地爬到祂床上睡了一觉,不如不睡。还是倦,皮肉到精神都怠乏。
很奇怪的是,就算治愈神官已经给她做了清创,但以她处理伤口的粗暴手法,这时候怎么也该感染发烧。事实上她现在除了累,别的地方都过得去。甚至有些精力充沛。
安德鲁早把演戏融进生活里了,无时无刻不在脑补空气里有个隐藏的摄像头,没真的觉得创世神没回来。除了祂,谁还敢在神宫里动作。
但现在她的精神状态,真的不适合应付祂。祂不出现,倒让安德鲁松口气。
身体脆弱的时候就容易东想西想。如果她眼睛不疼,这个时候她已经把手背搭在上面了。
不由自主回首往事,她觉得这操淡人生真是充满意想不到的惊喜,果然是像一盒巧克力,永远不知道下一颗是不是屎味。
虽然这悲春伤秋很不合时宜,她心中还是生出一点自豪感。
她并不志存高远,甚至有点得过且过,还是憋着股劲考上了锡大。
她也没什么傲骨,跟清高啊亢直啊没什么太大关系。
但回头看看,她还是觉得自己挺有骨气。
对不起自己的身体,但对得起自己。
等她回去了,把这堆破烂甩屁股后面,就算彻底一雪前耻了。
想起他那句“你是不同的。你应该回去”,她才会有圆满的感觉。
残缺里拼圆满。
神平静地看着。
平静地看她放回羽毛笔,平静地看她艰难地摸索,平静地看她坐到椅子上,平静地看她把头颓然地靠在椅背。
平静地看她从怀里摸出一只黑管,两指夹住放到唇边,手边还蹭着脸颊上新流下的脓血。
平静不了。
伤与袅娜的白烟,黑的烟管和缚带。
咔。
祂松了口腔。
牙关咬合太紧,下颔骨在响。
在嘲弄祂。
安德鲁自顾自地吞云吐雾,冷不防被从唇间、指间抽走。
谁准你学他?
“谁准你,在这里抽?”
安德鲁僵了一下。
她想过会不会被“看见”的问题,但是创世神不可能无时无刻地“看”着每一个人吧?那不得累死。
虽然她不怕把祂引来,甚至等着祂来,但没想到这样“成功”。
她没想过,自祂出了幻雾之森,就一直在神宫里。那股将她扶起的力道,不是因为神宫的结界保护住在神宫的人,是祂。
她把手放下,还不慌不忙地擦了一下脸上的脏污,带起零零星星的剧痛能拉她回神。
她想说那不是萨特莱特普通的烟,一燃到空中,就分解了。味儿都不留,也不会污染神宫不过一想,究极洁癖对这些可能还是介意,未经允许也确实不礼貌。
她动作里有种惫懒,慢条斯理,脸上挂着红红黑黑的脏东西,还是优雅。
暴力过后,凌乱狼狈里的孤芳。
灾后,灼烧得漆黑的残垣断壁包围里,伤痕累累的焦土上,一朵艳丽高华的桑娅朵。
独树一帜地鲜活着,不受影响的端庄。
手里的烟管烫了下,火星碰着皮肉,就这么蔫嗒嗒地熄了。
只这一点,就在祂心里燃起了雄火,把慢慢爬升的燥烧尽。
什么是难过?
难过,觉得难受,勾起伤心,这是难过。
祂不会难受,不会伤心,所以伤痛也不会难过。
这点烟烫过的痛,挠痒痒一样,比起幻境里灰飞烟灭、失去脊骨的痛不值一提,更比不上祂切割灵魂,和兰□□感的那些痛。
祂不去看,就什么也没有。
只有痛感而已。
还有沉郁。
哪怕祂不看,不想,它在那里。
因为祂不看不想的那些东西,都化成它,它不能再化成别的,更不可能凭空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