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高三毕业生如何与创世神互教做人(96)
安德鲁想了想,明白她的意思了。如果神不让她履行她的职责,那就是想让一个人死,或是生不如死。既然神赋予他们一切,那这样也很合理。
神是合理本身。
安德鲁有些意兴阑珊。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听什么答案。
她想,她那里的上帝不会降临,如果她在自己的世界,应该是人们口中的国际主义者,她可以只把医者职责放在心上。
当然,前提是她站在所谓的“正确方”。人心价贱,舆论逆转如风,轻易可杀人。
那天是安德鲁最后一次见林修,从那之后他再也没有在她面前出现过。
好在,在创世神那里,这招实在好用,没过多久轻轻松松就见了成果。有成果就行,一次机会,不多不少,她抓得住。
第54章 她合上了双眼。
她正要坐下的时候,那张桌子被掀翻,被神宫坚硬的地面撞得四肢横飞,一片残肢从她眼旁飞出去。
她双眼紧闭,摔坐在地上,在睁开眼的时候,视线无措地追寻那个高高在上的背影,一下子红了双眸。
这份粗暴让丽兹从神严丝合缝的冰冷里,窥见了如喷薄的岩浆一样的愤怒。
一切都很顺利,没有辜负她的顺利,在最后一步突然失控。
最大的失控,是这份失控不是因为她。
她跌坐在神宫冷硬的地面,只比旁边散架的桌子体面一点。
做点什么。她可以挽回。
“离开吧。”
神没有用任何语气词,祂的音调却自动为祂添上了。
那是一种无动于衷的审判。
祂什么也没有对她做,却已经似乎无声地昭告她有罪。
沉默不是温柔,不是体谅,是高傲,是无视。
丽兹突然想起那个叫埃洛塔的失败者。她的疯狂变得如此可以理解。
在她的世界天崩地坼一百遍的时候,祂也一点不动容。
但是丽兹也头顶过公主王冠,被无数人亲吻过曳地的裙角。
我可以屈尊,我接受蛰伏。但不可以不符合克波国皇室修养,我不接受不体面。
她从地上勉强地撑起来,行了礼立身准备离开。
天籁般的声音从头顶上传下来。
“弥望海华的滋味,尝过吗?”
美妙绝伦。丽兹却好像已经感受到这嗓音像这句话里的弥望海华——卡琳勒从弥望海里提取的黏糊糊的液体、对付安德鲁的东西。现在包裹住她的全身。
极度恐惧的时候,可能会一瞬间手脚冰凉,像身体里有个深渊,抽走肉里的每一丝温热的血,直到躯壳里只有死尸一样冷的皮和骨。
为即将发生的一切,为被看穿一切算计后前程渺茫的未来。
丽兹发青的脸上,圆溜溜的眼睛像经人偶师之手嵌进去一样僵死。如果她生命里一定要有一刻为自己的行为后悔过,那只会是在这一刻。
在如同被手撕一样的体验里,她仿佛灵魂出窍旁观,丽兹突然觉得,自己在神眼里,或许从始至终都是是一条蛆虫。
一直都在不懈地蠕动,越看越恶心。
又瞎了的安德鲁正美美躺尸,从内到位诠释着“废人”。她不知道自己自从来到这个世界的一举一动,全都被拉出来观看了一遍。
在创世神的审判之外,有一种不需要付出生命的审判,由于其实施的成本,其随处可见。同一个行为,上一刻和下一刻,就可以被打成两种解读。情感可以这样转进如风。
庸人也可以将英雄踩在脚下,勒令他们跪在烂泥里读大字报。
当创世神看到普罗米在安德鲁第一次从神殿里出来后,向她表明自己有预知未来的能力时,创世神的表现说明似乎神也不能免俗。
而一些其它安德鲁干过的不为神知的事情里,有的目的明目张胆到不需要解读。
对这即将造访的飞来横祸,安德鲁一无所知。她像菌丝落在潮湿避光的角落,安逸在臂弯里缓慢地一簇簇铺满那一隅,才长出来的嫩生生的青绿,不用凑近闻潮臭也侵入皮肤让你感受到。
还有谁会来打搅她的快乐,丽兹?还是林修?
神仆日日送来三餐,丽兹行事几乎百无缺漏,不会在生活上苛待她什么。无窗的房间里,呈大字型躺在床上的人尸体一样一动不动。治愈神官每隔三天来一次,距离她又一次住进来这才过了两天。
治愈神官上一次给她治疗的时候,她一番高谈阔论,很难不让人想到她以前对着兰阿动不动一顿意识输出。
安德鲁知道自己的一言一行终归会被创世神尽收眼底。
她最后总结是自我意识过剩的表现。以为自己有心说几句话就能量变引起质变,扭转什么结果。她的这些话实质上就是空气振动。空气振动几下能改变什么。
能改变这个世界,还是能改变这个世界的意识体现?最大的意义可能是现在她回头看看,觉得很好笑。
“看看你,真替你耻辱。”隔着一扇门,语气里的嫌恶、讥讽、和那么点恨铁不成钢,也能清晰地打在安德鲁脸上。
门果不其然是被蹬开的,让安德鲁在瞎了之后还体验了一把“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安德鲁不知道做什么表情:“你怎么逃出来的?”
安德鲁一边说一边从床上坐起,来人一点也不忌讳磕着碰着病人,看也不看干脆地一屁股坐到床侧的正中间。如果安德鲁动作再稍微大那么一些,两人必定能撞个结实。
“你怎么猜到我是逃出来的?”
“难道神官院能放你乱跑?并且,还是跑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