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高三毕业生如何与创世神互教做人(99)
安德鲁用萨特莱特的语言对照解释了这个问题,兰阿问,所以这首诗里的情感是喜悦吗。
安德鲁想了想,说可以这样认为。你感受到它里面的喜悦了吗?
兰阿否认了。在安德鲁意料之中。
兰阿没在这个词上深究,安德鲁有一丝隐秘的放松。她对悲伤、痛苦、难过、哀恸这些词汇应付自如,也可以堆砌同义词和诗句来解释幸福、喜悦、愉快、欢乐。但在一个谦逊赤忱的天才学生面前,教起后者,安德鲁会暗暗气短。
无论从情感还是知识的教导,他都更需要一个对事物充满热情和真诚的老师。
考不及格的教考0分的,一个敢教一个敢学。
兰阿问:“如果你在这里完成了你想做的一切,你会喜悦吗?”
她想做的,是这里的人不敢想象的一切。
安德鲁抿了一口浆果茶,说:“我不知道。”
侍者为兰阿准备的瓷壶里只有清水,兰阿向安德鲁的瓷壶里兑了小半壶进去。
安德鲁一边看眉头一边越皱越紧:“都淡得没味儿了,还喝个屁。”
她用汉语,兰阿没有反应,看上去一个字都没听懂的样子,也似乎没有看见她一边抱怨,一边用兰阿给她新兑好的茶水冲淡了瓷杯里剩下的茶液。
兰阿去了楼上,安德鲁以为他和之前一样去取手稿了,于是在等待的时候放下了汉字的笔记,拿起法阵的继续钻研。
结果兰阿递给她一只羽毛书签,漆黑的、不反射一点光线的羽毛,被他用蜡一样的透明材料封好,精致得可以拿给她的世界里的文具爱好者收藏。
兰阿一直维持着递给她的姿势没有说话,终于看向安德鲁的时候,才反应过来她一直在看着自己。
揶揄都在她自下而上的目光里面了。
这个人,很坏。
安德鲁在这之前问兰阿要过他一片羽毛做书签,只是一句玩笑,兰阿没有理她。
安德鲁接过那只书签,抑制不住嘴角上扬,占了便宜还卖乖。
一只平平无奇的书签没有什么值得洋洋得意的,他用羽毛给安德鲁做书签的时候当然不会不知道。
安德鲁神情和语气都非常夸张,笑意从眼睛里飞出来:“万分感谢。兰阿大人,您太让我受宠若惊了。”
“是喜悦吗?”
安德鲁笑了笑:“是。”
兰阿看着她,很平静。
“不相信吗?可我表现得这样明显了。而且我不是答应过你,尽量不骗你吗。”安德鲁注意到他没有说话,抬头看向他,眨了眨眼睛。
骗子。
“是幸福吗?”前几天才教的词语。
安德鲁的手指细数过那只丰满的羽毛上,一条条分明的纹路,“我不知道呀。”
是不知道是不是幸福,还是不知道什么是幸福。
兰阿偶尔觉得安德鲁很近,大部分时候觉得远。
至于他和安德鲁,他不通过自己的情感评判关系,而是借鉴观察过的身边每一个人的情感来评判关系。即使不正确,也具有普适性。人与人之间,本来也没有什么正确。
尽管兰阿救过安德鲁很多次,也被她救了很多次;尽管他和安德鲁是彼此唯一的同伴,是唯一清楚对方计划的人,但兰阿和安德鲁的关系并不怎样。或者说并不像其它人以为的那样近。甚至并没有够格到理所应当地去“为对方做什么”。
兰阿一生都这样认为。哪怕安德鲁敢舍命,他则是真的丢了命。他一生都一直这样认为。
创世神的精神领域是坚不可破,然第一道防线开始溃败的时候,剩下的土崩瓦解就将快得如在电光火石间。
安德鲁几乎能听见心里那个声音问自己。
你觉得喜悦吗?
你觉得幸福吗?
安德鲁于是也在心里说,是。
第56章 “不要露出这样的表情。”
半跪着的安德鲁闭上双眼,地上的图阵闪烁的轮廓一步步完整,等她猛地睁眼,地上若隐若现近似圆形的法阵光芒暴涨,黑芒所到之处,皆是法阵所在。
“”少年神经质地啃噬着指甲,好像她的手指和她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边死死地盯着安德鲁,在每一个都至关重要的疑问里挑了一个最要紧的:“父神给了你什么?”
黑芒漂亮的金色尾端也彻底飘散的时候,安德鲁终于发出一声满意的喟叹。她有一段时间没有复习,但是这次的模拟很成功。
安德鲁上下看了埃洛塔两眼,答非所问地评价:“现在的你终于有点以前的样子了。”
紧接着下一个,是安德鲁法阵上的神符。
“我是父神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孩子,父神都没有教过我神符的使用。”
埃洛塔抖着嗓音自言自语,她的嘴唇红得像血,安德鲁仔细看发现是她把手指啃烂了,血顺着手指倒流,没进指缝。
“父神替你医了好眼睛,对吗?”埃洛塔脸色发白,血丝却已经爬上眼白,咬肌时不时地抽动着。
安德鲁握住埃洛塔的手腕,她没有甩开,反手拽住安德鲁,咬着牙问她怎么现在还不离开。
安德鲁嘴角抽了抽,简直没话说。
虽然也倒不是她善心大发,而是埃洛塔这个神经病好不容易从圣水池底回来病情好转,安德鲁怕她再次暴走。然而她这种令人担忧的精神状态让安德鲁感到害怕。
这是可以说的吗?创世神知道了怎么办?发起疯来不讲章法。
安德鲁嫌弃地把她甩开。她不懂埃洛塔,也不喜欢她这幅样子。她是刻薄寡情的人,一辈子都学不会为他人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