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东风(156)
靳知恒握着手机回消息的动作一僵,那画面大概静止了三五秒,他才回身,谩不经意地笑了:“我看起来是那么不大度的人么?”
迟漪不回答,仰眸直直盯着他躲闪的眼神。
靳知恒禁不住这眼神拷问,又或许是觉得再狡辩,也不过是欲盖弥彰,于是点了头默认下来。
夜雨如丝,他们并肩站在橘山大门的屋檐下。
靳知恒递她一支烟,嗤道:“Celia,说实话,你除了长得漂亮点,还真是个不得懂得风情的人。有些话,何必要问那么清楚。”
迟漪低下目光,滑开了火机砂轮,“你不懂,我不怪你。”
司机到了,靳知恒回头看她,“真不要我送你一程?”
“不用。”
她答得干脆利落,那台玛莎拉蒂也不停留,穿过雨幕,汇进了茫茫车流之中。
迟漪立在檐下,视线穿过一片片繁灯楼宇,落在海岸线那一幢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上,最顶上赫然落着四个熠熠发亮的繁体大字。
标着,“东寰集团”。
分开的两个月多里,她用力往前奔跑,以忙碌为借口迫使自己不去想他。
可一旦得到有关他的蛛丝马迹,心还是跳得那么厉害。
网约车抵达目的地,迟漪只身走进这场雨里,上了车,阖上双眼。
白色车身沿着道路往前,一路途径置地广场的十字路口,红绿灯交换,她透过车窗望一眼窗外。
瞳孔里闪过数不清的红白交接的的士车,和贴满不同商业广告的叮叮车……看得人应接不暇,南来北往,川流不息。
她目光收回时,没有看见,另一边有一台黑色迈巴赫62S正与之背道而驰,驶向弥敦道方向。
迈巴赫车窗拉着一道雪色帘子,后排的男人靠坐着,从手中那份标书里抬眼,摁开车帘,深呼口气,瞥了一眼外面的雨雾濛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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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季一直在轮转,不会为谁而停留。
当湾流G650缓缓滑停于州市国际机场时,又是一年春三月,紫荆花开满城。
李斯言前来接的机,一路往瑰丽府邸去。
州市的项目历经三年,耗资上百亿,如今已建成三分之二,预计还剩一年半左右竣工。
靳向东每年两次考察,一次定在三月,一次定在十二月。
当天晚上与州市的政,要约了场饭局,场合需要,都是些位高权重的人,靳向东难免也要饮上几杯。
订的位置在州市塔附近,结束已是夜里十一点多。
李斯言负责开车,车驶过珠江边上,停靠了片刻,靳向东在车里服了胃药,才舒坦些,开窗透口气,他低头就想点根烟,手往身上摸,搁在一旁的手机忽亮了屏幕。
不知是否是工作差池,总之,李斯言透过那车内镜,看见他老板眼神忽而就低黯了下去。
后半程路,车速开得缓慢。
靳向东看着窗外穿梭而过的一片片景,像是电影里一镜到底的长镜头。
他在那些跳动的斑斓灯火里,仿佛又置身回到了三年前的那一晚。
他想起,那是第一次见她,隔着人来人往,她一袭黑色礼裙站在窗边,纤薄的背影,浮光月影下,那么遥遥撞上的一眼。
很禽兽,也很荒唐的,隐匿在他那些意兴阑珊的目光之下。
他对那女孩,动了不清白的心思。
长镜头越来越远,回过神,时过境迁,一千多个日日夜夜是流动得那么快。
快到,她提交的出国申请都已经下来了。
他揉了揉眉心,忽道:“斯言,等春招名额确定下来,再去帮我办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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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春招结束,紧跟着出国交换的名额通知也下来了。迟漪先是从她兼职了两年半时间的那间私企提交了辞呈,后全心着手准备出国的一应事宜。
她和陶西对留学交换的意见一致,只是她们分别报的英国两处学校,陶西是曼彻斯特,迟漪则要去伦敦。
近三年惺惺相惜的时光度过了,骤然分别却叫人觉得有些难舍难离。
六月假期,迟漪和陶西一起回了一趟江浙老家。
那是迟漪第一次下江南,古镇人家吴侬软语,夜灯桥梁乌篷船。
半个月时间,两人几乎逛遍了江浙一带的古镇,陶西尽地主之谊,带迟漪听评弹,逛园林,吃地道菜,拍汉服写真……
也在河边酒馆里,大醉过几场。
陶西一个三杯倒的量,还教着迟漪喝同山烧,那是离开浙江的最后一夜。
酒馆灯光呈胧黄色调,迟漪单手托腮,将陶西手边未尽的酒杯换成解酒的蜂蜜水。
陶西双腮酡红,直勾勾地盯着迟漪看,也许是酒后怂人胆,又或许是临别在即,她也想吐一吐藏起来的真心话。
她慢吞吞说:“漪漪,其实两年前,我在公寓大门碰见一个人。”
迟漪用心在听她说话,跟着回忆了下时间线,似想到什么,顿觉心跳一悬。
陶西又说:“其实那天也没交集的,我只是看他在楼下抽了很久的烟,觉得挺奇怪的。一直到今年春天,我跟着小组去了趟州市参加一个比赛,他长得太令人过目不忘了,所以我一眼就认出坐在第一排主办方席位最中央的那个人就是他,后来我们中午在展厅边上吃饭,是他给我们买的单。”
迟漪浓睫轻垂下去,灯光折射下,她笑容显得苍白,“后来呢。”
“不知道是不是真有那么巧,我中途去卫生间,回来路上又碰到他,他手机还落了在水池边上。我保证,屏幕是自己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