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凤尘(267)

作者: 未晏斋 阅读记录

“你是什么人?”喝完茶,温凌问。

何娉娉瞥着他,目光锐利,毫无笑意却显得勾人。

她说:“我是个可怜人而已。”

这话等于没说。温凌心里却有些柔软起来,叹口气道:“这世道,大家都是可怜人。”

他一盏茶喝完,何娉娉便下逐客令:“看你酒也醒了,你的人还在外头等你,天色不早了,赶紧回去吧。”

温凌好笑起来,问她:“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何娉娉闪闪眼睛望着他。

她有什么不知道!

一年前,凤杞册封为太子的大典上,她是官伎,他是别国皇子名为前来“道贺”,实则来谈合作攻打北卢,并带着些示威的意思。他那时候哪有正眼看她!满脑子就是试探北卢和南梁的底线,杀人是最好的立威方法。

教坊司里舞技最高超、身姿最曼妙的柳莹莹,就惨死在面前这个男人手下,而她侥幸只是后排的乐伎,不那么惹眼,又被太子凤杞护住,没有罹难。

此时,这个男人打灭了她的国家,理应更是踌躇满志、残暴无情,不过看起来因为中酒,似乎有些蒙昧恍惚似的,目光中隐隐有些大男孩般的痴色。

何娉娉一直都是淡漠的模样,此刻微微一笑:“您是冀王殿下呀,我怎么会不知道呢?”

温凌笑得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对她点点手:“过来,坐我身边。”

何娉娉踌躇了片刻,坐到床上,拔步床可垂腿坐的地方很窄,不可避免地几乎挨到了他。

温凌缓长地呼吸,然后又问:“你是晋王家里的谁?”

何娉娉说:“我是官伎,不过私底下被晋王带着。”

温凌的笑意略凝滞了片时,又问:“你是他的姬妾?”

何娉娉说:“不是,我还是教坊司记名的人,并未被纳赎。他只不过爱听我弹琵琶,官贵之人,也是常事。”

“你擅弹琵琶?”

她斜乜过去:“冀王殿下眼界高,想必是瞧不上的。”

“琵琶在身边么?”

“不在。”

“晋王要你勾引我,怎么都不把器材准备好?”

何娉娉顿时怫然:“哪个要勾引你!你和你兄弟抢了多少嫔妃、贵女和官伎,缺我一个么?再说,我勾引你,我图什么?图跟着你千里跋涉,像块羊肉一样盛在兜袋里送到北地继续当妓.女么?”

“呼”地起身,丢下一句:“我是晋王家的,正好来照顾你而已。你不要碰我,我不想好心被当做驴肝肺!”然后拂袖就走。

温凌一把拉住了她的披帛,赔笑道:“官伎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气性?”

然而,他好喜欢这样的气性,刚烈与柔媚娇艳相搭配,顿时叫人产生了征服和品尝的欲望。

何娉娉扭头说:“我原不配有气性,得罪冀王了。”

温凌只能撒开手,和声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又缓缓说:“一见如故,不免想和小娘子多说两句,如果不慎得罪了,望你勿怪。”

客气得不像真的。

何娉娉知道凤栖与他的事,自己更是在男人堆里打滚了这些年,把他的心思摸得透透的。如果仅仅看他这个人,相貌英俊,身份高贵,甚至对她温柔教坊司里的小娘子们择人从良,这是想都不敢想的良配。

但何娉娉心里却毫无热气,冷静地想:不过是表象罢了。

她难免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了阴悒之感,强颜欢笑也笑不出来。轻轻从他手里扯回自己的披帛,快步走了出去。

她燃起的小香炉把那篆香的香气慢慢被蒸熏了出来,是清雅的果香带着微微的蜂蜜甜香南边的人在这些细事上无比肯用心思。

温凌一直警告自己对南朝这些靡靡的事物要怀有警惕,不能沉溺。但现在她明明离开了,那帘子犹在风中轻晃,那篆香的味道和她身上的味道却让他失魂落魄一样,他连那一点起身离开的力气都没有了。

一个人在床边坐着发了许久的怔,才听见他的亲卫过来敲了敲门:“大王,晋王那里来问大王好些了没,又说设下了便宴,问大王是否方便?”

温凌想:自己重要的话还没有对晋王说,这场便宴是非赴不可的。

不过原本刚来时,他极其理智地要凌逼凤霈同意靺鞨的若干纳贡的要求,酒宴上看到何娉娉抱着琵琶坐在诸位乐伎正中,那点理智似乎软弱下来很多,倒先与凤霈喝了三盏酒。

“不能再喝了。”温凌终于用手捂住了酒杯,“今日酒多,已经糊涂了一回,不能糊涂第二回 。”

他瞥了一眼何娉娉的方向,然后收摄心神,对凤霈道:“大王肯继承大统,对于两国都是好事。‘庶人’背誓在前,与我国交战在后,我们是无论如何不能忍耐的,必将其全家解送析津府,完成献俘大典。”

凤霈犹疑道:“可我兄长……实在是让我不舍。献俘之后,还让他回来么?”

温凌笑道:“至于不舍么?我看他对大王也没有多好,不如取而代之。至于他回不回来……”他倒像觉得好笑似的,侧身凑近,低声笑问:“他将来若回来,晋王不觉得尴尬么?朝臣不觉得尴尬么?”

见凤霈瞠目,温凌又恢复了仰靠的坐姿:“我是为您着想,‘庶人’还是呆在我们那儿为好。大王以后成为新君,两国仍是友邦,名为君臣父子,其实也谈不上要你们孝敬多少。当年给北卢的岁币,转让给我们;每年送丝帛、铁器、匠人和女子来抵偿所欠的犒军金;河北到燕云一带,我们来替管,等岁币和犒军金都到位了,再观后效。”

上一篇: 捡到聋瞎忠犬少年后 下一篇: 村居野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