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几许(39)
许知微拧了拧眉,问程宥许:“这是你弟?”
她实在不敢相信,这样一个流里流气的人是他的亲弟弟,要不是程嘉树转过头来让她吓了一跳的话。
“这么像?你俩双胞胎吧?”
程宥许看看她,但没说话,上前过去默默分了几根烟,态度诚恳,头一低,“不好意思,添麻烦了。”
说完回头轻飘飘看了程嘉树一眼。
许知微现在想到程宥许当时的眼神还觉得可怕——冷静,淡漠,像地狱里的索命鬼神。
和平日里两模两样。
但另一人与之相反,见到程宥许,立马放下腿,坐得笔直端正,鬣狗变成甜兔,眉笑眼开。
“哥,你来啦?”
程宥许却低低一声,“坐好。”
声音不大,却有威慑力。
他看了看后面人的伤,个个鼻青脸肿,还有一个嘴角正渗出血,问程嘉树:“你打的?”
程嘉树这回规矩了,“不是,他们先动的手,我只是——”
“问什么答什么。”程宥许打断他,许知微肉眼可见本来上着火的那个警察开始兴致盎然地看起了热闹。
程嘉树低了眼,“是,我打的。”
最后是程宥许按着他的头给那几个人道歉。
程嘉树不情不愿,但是就算如此也没有违逆程宥许。
后来,程嘉树告诉她,事后,程宥许去找那饭店的店主调了监控,发现是那几个人挑衅动手在先,于是剪辑了视频送到学校,让教务处处理了一通。
“嫂子,其实我哥很好,我知道,都是我爸的问题。”程嘉树对许知微这样说。
又说:“你别告诉我哥其实我知道他做的那些事。”
许知微看看眼前的兄弟俩,心里叹口气。
路上,程嘉树嘴没停过,他的话像串珠,一刻不止,还在讲那个外卖员的事。
“这里的人都贼随性,把外卖自己吃了的事常有,好笑的是这个外卖员是个精神病患者,吃就吃了,他吃一半拐回来,坐人家家门口去了,还敲敲门,给了两法郎,说自己只吃了一半,哈哈哈哈——”
“闭嘴,程嘉树。”笑到一半,程宥许强行给他掐断。
程嘉树竟也闭口了,跟个智能机器人似的,这也太听话了,哪还是派出所里那个混混一般的猖狂小子?她甚至还听说从前的程嘉树打架战绩丰厚,甚至被勒令退学过。
许知微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这样一个程嘉树怎么能在程宥许面前做到如此逆来顺受的,她要能学到他一半本事就好了。
可她决然做不到,她是要骑到程宥许脑袋上作威作福的类型。
还记得程宥许教她学游泳的那段时间,刚开始简直是暗无天日。
程宥许是个魔鬼教练,他们那时刚在一起没多久,按理来说,寓教于乐,程宥许教,许知微学,又是游泳这种项目,少男少女穿着最少的面料,你碰我一下,我碰你一下,该是最容易让感情极速升温的时候,但是程宥许过分较真。
她憋不住气,入水面没多久便忍不住仰头起来呼吸,撒娇说太难了,程宥许二话没说出门买了个鼻夹,勾住她的后脖颈,一下夹在她鼻子上,“这样就好了。”
当然,他也陪着练,按着她脑袋一起入水,一边记时。
等许知微学会了,索要个奖励,他又二话没说第二天送她一个护目镜,“保护眼睛。”
然后又开始正式教下水游泳,腿摆动幅度不对,他强行给她掰过来,出水呼吸频率不适合,他又上手给她控制……
这叫什么事啊?
许知微在宿舍吐槽,“这哪儿是谈恋爱?这简直是酷刑!”
说什么也不干了,程宥许喊她去游泳馆,不去,打电话来,不接,都到宿舍楼底下来等他了,她硬是晾着他不下去。
接着在手机上给他发送好几条情侣游泳视频,“学会了再来找我。”
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第三天,他发来消息:“学会了,下来。”
她变本加厉,要他亲了才下水,要他抱了才肯游。程宥许脸上出现一点儿不高兴的神色来,她就噘嘴掉头走。
程宥许无奈,“许知微,你无理取闹。”
“就是无理取闹。”
程宥许有点生气,她也不惯着,“那你别教。”
最后还是他亲亲她,低头了。
其实类似的事有很多,许知微自己都觉得自己太矫情太过分了,她有时候也觉得好庆幸,她以为不会顺畅的恋爱被程宥许的温柔紧紧包裹,渐渐走成了一条坦途。
心里想着,接着就把这事添油加醋地说给程嘉树听(当然把亲亲抱抱给省去了),程嘉树觉得不可思议,“我哥不对你生气?”
“应该也生气吧?”许知微吃着程宥许出发前买来的福团,“吃吗?”
程嘉树摆摆手,看了眼程宥许背影,缩缩脖子,“我可不敢。”
程宥许买完水从对面街走回来,上了车,看两个人在窃窃私语,撇了一眼,不吭声。
好一个六亲不认的人设,他在程嘉树面前简直像变了个人。
但许知微觉得调剂两人关系也不急于一时,索性没做多此一举的事,只问程嘉树,“你的婚礼要在瑞士办吗?”
程嘉树的工作在瑞士,基本算定居。
程嘉树说不是,“去上海,她老家。”
“时间也定下来了?怎么没请柬呢?”
程嘉树疑问地嗯了一声,“哥,你没和嫂子说吗?——我发给我哥了,我以为你知道。”
许知微和程宥许都坐后座,搡搡他,“你怎么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