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笼荒(69)
方亭哦一声:“还请天一兄赐教。”
张天一道:“此地原唤柳红院,只因此地曾出过一位花魁,名为宛姑娘,这宛姑娘姿容卓越,与鲤州榜首灼灼芳菲有过之而无不及。”
“江南才子争相欲一睹其芳容,日日于柳红院外提诗,只为得美人青眼。”
“不出三年,这院外的墙上皆是诗文,百姓戏称此地应唤青山院,臊得那些风流才子不知如何自处了。”
方亭大笑:“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两人于堂内落座。
方亭为张天一斟茶:“天一兄果然博学。”
司遥三人则落座两人旁边。
这时,旁边有人冷哼一声:“知晓些不着边的流言便为博学,天下学子十年寒窗岂不笑话?”
“你——”方亭猛然站起身来正欲说话,却被张天一拦住。
张天一侧脸,细细打量着眼前的书生,只见他一身青衣布衫,衣衫洗得泛白,脚下的鞋已脱了底。
他从鼻腔里发笑,带了点嘲讽的意味。
“你笑什么?”青衣书生问。
张天一耸耸肩膀:“青山院如今是日薄西山了,怎的酸儒腐生都能进来了?”
青衫书生指着张天一手指颤抖。
方亭也从椅子上站起来,双方对峙。
“哎哎哎,有话好说!”司遥忙站起来。
青衫书生一见是司遥,气焰小了些,小声道:“怎么是你?”
“女儿家家的,怎可随意来这等烟花之地?”
司遥:“我的五十两什么时候还我?”
此书生正是欠了司遥五十两银子的张文彬。
张文彬默默坐了下来,一言不发。
方亭见张文彬焉了,也坐了下来。
“铛”的一声,所有人的视线都投向了台上,只见青山院的鸨母从珠帘后走出来,脸上妆容得体,说起话来妙语连珠:“各位驾临青山院,本院蓬荜生辉,相信各位都是为了一睹雨落青莲图,今天除了展示此图,亦是为寻得有缘人,此等美人图不应存于青山院,各位以为如何?”
堂下一片喝彩。
只见她拍拍手,一副画被挂在了屏风架子上,那屏风上刺着双面绣,正正是一副荷花图,与画上的青衣美人相得益彰。
屏风被人搬下来,绕着满堂宾客走了一圈,顾汀汀的目光紧紧相随。
屏风到了张天一与方亭的跟前,方亭摸着下巴:“果然绝品。”
说完看向张天一,只见张天一目光呆滞,直勾勾地盯着那副画,方亭不解:“天一兄?”
张天一恍然回神。
“你怎么了?”
张天一摇头:“无事。”
屏风绕了一圈又被搬回了帘内。
又是“铛”的一声,所有人的视线重新回到了鸨母身上,只见她的手心躺着十颗檀木骰子:“接下来我会掷骰子,这十枚骰子的总数便是雨落青莲图的归宿。”
“好!”
“ 这倒是有意思。”
“端的看谁运气好了。”
人潮中有人想到什么,问道:“ 若是中了,多少银子取画?”
老鸨笑了笑:“既是有缘人,自然分文不取!”
此话将气氛推向顶端,只见鸨母缓缓走了下来,已有人早早地在堂中央摆放了一张四方桌,鸨母走到桌前,将手心的十枚骰子向周围的人的展示了一圈,紧接着将骰子都放在盅内。
堂内气氛越发火热,耳边是骰子相互碰撞急促翻滚的声音。
“开开开!”
“开开开!”
“啪”的一声,盅被重重地盖在桌上,鸨母缓缓将盅拿开,众人凑上去瞧。
“四十六!”
“是四十六!”
众人纷纷低头看自己手中的号牌。
“我?”张天一不可置信,他拿着四十六的号牌问方亭,木木地问,“我是有缘人?”
方亭将他的木牌拿来一看,冲着鸨母喊道:“四十六在这里!”
那副画被张天一带走了,顾汀汀追上去,开价五百两,张天一将画像紧紧抱住:“一千两也不卖。”
说完便急匆匆地抱着画离开了。
气得顾汀汀直跺脚,司遥宽慰:“索性没有落在这烟花之地也就是了,待他欣赏完了,说不定会松口。”
三日后。
丙申时,傍晚。
司遥与山尘方从衙门出来,两人并肩迎着落日,司遥摇头:“这几日张钧平皆为探查那群黑衣人来历忙碌,据伍旺的描述,我瞧着只怕是……。”
山尘:“车到山前必有路,去吃点东西罢。”
两人去了南街混沌铺子,司遥跟老板报了菜名,转身却与从外面进来的人撞了个正着。
“是你?”司遥看着张天一脸色发白,宛如行尸走肉。
张天一恍若未闻,目光呆滞,他越过司遥走向摊主,声音低沉机械:“我要一碗鲜肉混沌。”
说完就直挺挺站在摊主面前,直勾勾地盯着锅里的鲜肉混沌,摊主歉意地冲着司遥道:“姑娘,稍等片刻,我先替他煮。”
司遥也不急于这一时。
她坐下,山尘才问:“怎么了?”
司遥潮张天一的方向抬抬下巴:“那人,有印象吗?”
山尘只扫了一眼:“嗯。”
“跟被吸了精气似的。”
这话让山尘不由自主地又将目光投向张天一,片刻,张天一提着打包好的鲜肉混沌,一步一步朝着巷子里去。
“这人怪得很。”待人不见了踪迹,摊主这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