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弃阴鸷世子后他疯了(130)
尼姑婆婆目光渐渐深而沉,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上一世她即将坐化归天之时,男子跋涉过风雪长路,寻到了她的座前。
她讶异,这处本人间与上九天联通之处,半仙半凡,却竟然被一个凡人寻到,不可谓不叫人惊奇。
直到她看到男子眉间朱砂处隐隐腾出的紫宸星宿之兆,才知是人皇历劫来寻。
她扫过雪水,沏了一杯茶,像对待一位许久不见的友人那样,问他所来为何事?
他说他要换一个来生。
“我希望她能永远快乐,世家贵女,少有才名,父母恩爱,竹马交心,像所有爱她的人所期待的那样。”
“便不要再遇见我了。”
拿万幅血经、余下六十年的寿数和来生的喜乐安康,换一次再来。
“纵然生生短寿而亡?”
“纵然生生短寿而亡。”
白持盈几乎站立不稳,她脑海中一阵轰鸣,觉得眼前暗色的远山、寺庙、古钟皆融成一块儿一块儿的色斑。
“其实你二人本来该一生顺遂,父母亲和,友朋相敬,却因为人心多疑而善变,落得家破人亡,一生凄苦,此命弦既乱,后面诸果便也各色不同。”
“我座下一杨姓孽徒,偶然窥得人间轮回机窍,为博得荣华富贵,擅自霍乱人间,已被人皇斩杀,却也种下荷衣这颗恶因,致使你们此遭大难;虽有因果机缘在其中,可终究非伦常自然,我此番再迟一轮回返九重天,当是为了那孽徒,还你们一世真缘吧。”
白持盈本就懵着,心上难受,又听得晕晕乎乎,婆婆微微一笑,拂尘一扫,将她代入一处九天幻境中去。
“傻姑娘,你且看看故事的原本模样,便一切都明了。”
*
白持盈其实不喜欢做梦。
梦里常有接天不断的风雪,一层又一层地袭裹着人,叫她呼吸不畅。
但这个梦不同,像是上好的应季鲜花酿成的百花酿一般,甜得醉人。以致于白持盈醒来时,仍觉怔怔。
她趴在辜筠玉的榻前,手背上淌满了已然凉却的眼泪,趁着辜筠玉还未醒,慌忙揩干净,想起身,却腿上一软,就要跌落下去。
一只有力的手臂接住了她,白持盈被这人一捞,捞回了床榻上。
恰好对上辜筠玉黑沉沉的眸子。
辜筠玉没有一直抱着她,而是在她落稳以后放开手,往床榻里侧靠了靠。
这一动又扯到了伤口,他侧到一边猛地咳嗽起来,白持盈吓了一跳,上前给他顺了顺气,见人不咳了,才放下心来。
然后她拍了拍背在一旁不动的辜筠玉,沉静道:“辜筠玉,你转过来,咱们谈谈。”
数了两个数,辜筠玉缓缓转了过来。
他面色因为一直以来的失血过多而苍白得骇人,白持盈一面觉得心疼,一面又觉得来气。
“前头的旧账我就不翻了——以后哪天想起来再说吧,你先把这次的解释清楚,最后一次机会。”
白持盈没接着说话,只低头注视着眼前人,等着他开口。
她看着辜筠玉踌躇良久,终于叹了口气:“……盈娘,对不住。”
他说起无关白持盈的事儿来,平静地像是在讲述一个全然与自己无关的故事。
“杨惊生、他便是前生那众多渡经的和尚之一,也许是受了前生经文咒法的影响,同我们一般带着记忆转世,后来投靠了安王。”
“荷衣……今生未曾有那京郊别院,便也没了里面的一众婢子;几年前我南下剿匪,造了无端杀孽,她为杨惊生所救,后引荐给安王,借着你我前世之事,成了最后一步安排在我身边的棋子。她找不到法子给我下手,便想到了你身上,开始慢慢在你吃食中下毒。”
说到此处,辜筠玉情绪才有了些许的微动。
只是他似乎不想多说这些,低头抚弄着锦被的纹路。
“那日我在军营中深夜惊醒,心跳不止,总觉得你出了事儿,连夜赶回来发现果真如此。”
辜筠玉说到此处又猛地咳嗽了起来;白持盈惊了一跳,正要上前查看,却被他摆摆手制止了。
“这几日一直便这样,无妨,听我继续说。”
所谓一鼓作气,辜筠玉没把这剩的后半句说出来。
“后来我想到了莲净师姑——她恰好在长安,我自然觉得没这么巧,便直接去找了她。”
“她说,要我的心头血作药引,才能救活你。”
虽已然知晓了七八分,可从辜筠玉口中听到这话,白持盈还是觉得如惊雷过脊。
她感到一阵痛苦,无助的痛苦。
辜筠玉缓缓地抬头看她,目光从她散乱的发丝扫到轻颤的睫羽。
“想让你走是真的,舍不得是真的,后悔更是真的;我要是真死了,一定会变得很丑。”
可他活了下来。
白持盈想到尼姑婆子离开之前,留给自己的最后一句话。
“他求死求了一辈子,还是第一次求生。”
在善因寺,在天坑底,在冰湖里,每一次他都无比地想要死去,仇恨将他生生拽了回来;但这次,在花萼相辉楼,他真的很想活下来。
在听到白持盈的马车在离京七日又返程的时候。
“兴许还是放不下你吧。”
第61章 两处墨痕一般字迹,数言真心无端欢喜 ……
下过几场雨, 不大,老天打翻了针线盒似的,细细密密的针头洒落一地。尔有几只燕子低低掠过, 翅膀上沾了雨水, 转转身子甩甩头, 停在檐下巢穴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