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弃阴鸷世子后他疯了(134)
辜筠玉低头,仍拉着白持盈的手,却是将那壶酒放到了土堆前。
“娘不喜欢宫中,不喜欢皇家,我舅舅他们……也找不到在哪儿了,我便觉得没什么必要再迁来迁去,这儿也挺好的,有山有水有鸟有花,夏有雨而冬临雪,她应该很喜欢。”
酒落之处还放着几个果子,新鲜的,当是什么人才放下。
白持盈心中凄凄,跟着辜筠玉来到墓前,齐齐跪了下来。
她幼时听过这位齐王府千金,而今一时见了这林间孤坟,不免唏嘘十分。
辜筠玉却未见什么伤感之情,甚至显得有些高兴。他像是真的在对着自己的母亲说话那样,不是很有条理地聊着天。
原来这人也不是天生的巧舌如簧。
二人起身后坐在一旁的大青石上,看着被层层叠叠的绿叶压低的枝头,那上面有跳来跳去的鸟雀。
“娘,我把她带来了,从前孩儿做了许多事儿,曾经以为每一件我都不会后悔。”
“时至如今,有些事儿我仍然不后悔,有些事儿却已经是我后悔所来不及的了。”
白持盈听着他一个字一个字,把话说得很慢很慢。
“您说人这一辈子活的便是一个爱字,友朋之爱,兄弟之爱,父母之爱,夫妻之爱。”
“我从前不懂,总是驳您,现在也不是很懂,可也慢慢在学了。”
“以后每年,我都带着她一起来看您,好不好?”
他话说得极缓极轻,不知道在问谁。
风忽然止住了,鸟雀从枝头跃起,向着层林飞去;只剩奔流的清泉打起片片雪白的杨花,恰似少女轻摆的裙角。
白持盈将自己手中拿着的那盏百花酿浇在湿漉漉的土地上。
“好。”
她说。
*
一载后,幽州城内,最寻常不过的日子。
一辆寻常的马车寻常地咕噜噜行过官道,交了最寻常的路凭。
没有人多看这马车一眼,他们各有各的忙活做。
满城的雪白,满城的干净,茫茫的一片,却不寂寥,路上的积雪叫人用麻草编的大笤帚扫到一旁,堆成小小的雪山,孩子们绕着这些雪山跑来跑去,在里面埋下看不清样子的东西,就像埋下一个来年的愿景。
白持盈手中捧着暖手的炉子,挑开车帘往外看。
“雪真大呀,还是头一遭见这样大的雪呢。”萧承意凑过来看,正说着话,一旁玩闹的孩童忽然扬起了积雪,纷纷而下,散进马车里来。
一时二人面上睫上都是雪片,却不觉得恼怒,反而互相看着笑了起来。
白持盈拿出帕子来,给两个人都擦干净。
“你别说,所谓‘鹅毛大雪’,还真不是阿是与咱们两个吹的。”
“我也是头一次见下得这样好看的呢。”萧承意拿手拖着脸撑在膝盖上。
白持盈笑了,将自己头上那一点儿雪撒到她身上,萧承意当然不依,两个人便这样打闹了起来。
“话说……你家那位竟然还没寻过来么,真是奇了怪了。”
萧承意玩儿得累了,便靠在马车壁上,揶揄问道。
“……哪儿学的怪称呼。”白持盈瞪了她一眼。
萧承意做了个鬼脸,嘟嘟囔囔:“我这么说他才高兴呢!恨不得在你身上拿玉玺盖个章……不过他竟然答应你在外游历三年再回京做打算,真是……破天荒。”
将那帕子搁到车中小几上,白持盈未语,只微微一笑。
一年前,她二人自善因寺回京,白持盈与辜筠玉约法三章,他好好在京城理肃政务,她慢慢在天下游历寻访。
辜筠玉当然不愿意和白持盈分开那么久,可别扭半天,最后还是松了口。
他明白的,三年换一辈子,何其划算。
但是——
白持盈叹了一口气,摸了摸刚到的眼前人还带着寒气的脸颊。
辜筠玉哪儿是个真能闲等着的人,这便又“微服私访”来了。
这人不走寻常路惯了,从马车前帘、马车侧帘跃进来已经是司空见惯,白持盈甚至没有再多说,拿起方才刚放下的帕子,开始给他掸身上的雪粒。
“冻死了,以后马车还行着便不许莫名其妙飞进来。”
白持盈倒不是嫌弃他的怪门怪路,而是他一这么干便肯定要用内力,她对这人在洛阳时一用内力便吐血的事儿实在是心有余悸。
辜筠玉听话地点头,但白持盈知道他下次还要。
萧承意在一旁觉着自己真是长了针眼儿,故作正经地咳嗽了两声。
“臣南国见过陛下,陛下万安。”
辜筠玉本还想偷亲白持盈一口,被白持盈推了一把,才终于想起来车里还有一个人似的,老实起身端坐好,像模像样地回了个“嗯”。
白持盈看着他一瞬正色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
“陛下又离了京,可叫那帮子老臣泪眼望断了?”
辜筠玉轻嗤一声,一手扶额,正经道:“他们巴不得我不在呢。”
也对,白持盈忽然想起礼部尚书上折子叫他纳妃之时,辜筠玉朝上笑着叫老人家先坐,一下朝便送了百八十个美人到尚书府上。
“苏爱卿何不自己娶呢?”
老尚书是个远近闻名了好几十年的妻奴,这一送,差点儿把六十好几的老尚书吓得晕过去。
此后再也没人敢提这件事儿。
辜筠玉此人,实在是百转的玲珑心思,满朝文武八百个心眼子加起来,竟然还转不过他一个,时常叫辜筠玉耍得团团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