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弃阴鸷世子后他疯了(50)
英招不再说话,从墙头离开之前,他对辜筠玉说了最后一句:“砚珣,此事后果远不止你所精细量算的那般。”他指了指心口:“丢了是换不回来的。”
辜筠玉站在空荡荡的金玉堂中央,凝眸望着白持盈离开的方向,再无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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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城繁华日久,花朝一至,金户朱帘层层递开,宝马香车竞驻街市,游苑曲波粼粼,荷花灯漾游其上,跃如灼金;金铃银穗相扑,声断叮叮,赴奔水声之旁,竟呈湘妃驻看之势,也见洛神停观之态;远处山如娥黛,温风熏酒,花影成册,样式新旧皆铺展于飞花楼前,巧笑新声不绝于夜。
白持盈倚在环成一圈儿的涂金漆木栏上,看着那在攒金花吊顶上挂着的数千盏莲花灯,恍惚红粉一片。
一会儿这巨大的顶便会转起来,一时灯花齐飞,好不炫目夺人。
若能以箭射中其中金芯的那只灯,便能拔德此次花朝头筹——整整两大箱子的银子。
不过这“金云飞花”虽有了许多年,却是因太过艰难,从没有人成功过,故而只作热闹红火看。
白持盈仔细瞧了半天,才从几千盏花灯中寻出那个不同的来。
“这不纯粹欺负人么,如此静看着尚且艰难,一会儿飞转起来了,岂不如同流星过目不可捕捉?”
辜筠玉揽着她的腰,低头看向姑娘柔丽的面容,想到自己数月筹谋,心中忽一阵钝痛。
但很快他就又成了之前那副言笑晏晏的模样。
四周人热烈地讨论着这金云飞花盘,一阵轰隆声响过后,木瓦错开,大盘中部向下凹陷,上系着的盏盏花灯慢慢飞旋起来。
公子女郎们皆有一试的,多是落了空,也有技艺精湛或运气好的,射落花灯,引起一片喝彩。
看着一盏盏花灯射落,白持盈也跟着一旁的小女郎拍着掌。
辜筠玉看她欢心,忽然凑到她耳旁问:“盈娘,我若能射|下这金灯来,可有什么彩头给我?”
身旁人的面庞在灯火下愈发如仙似佛,眉朱砂艳艳,白持盈心中一动,扮作思考半晌,才抚过他莹润的侧脸。
“唔……若是你真能得这头筹,我便……便……”姑娘忽然一笑。“你先得了再说,什么都答应你。”
辜筠玉歪头,亲过她发顶:“这是你说的,不许反悔。”
“我什么时候反悔过?”白持盈指尖儿点了点他,发上珠花摇晃几瞬。
辜筠玉面上空白一瞬,但很快又如常。
四周欢闹声仍切切,偶有一阵惊呼贯耳,是又一盏荷花灯落。
等那雕花绘月的金盘转过两轮后,辜筠玉拿起手边一铁弓,左手托柄,右手持箭,搭弦如轻松地如同拉开一孩童造物一般。
“怎么选的这把……”
“蛮人的弓,沉得很,怎能射中那小小花灯?”
本还看着其他的人们三三两两议论起来,目光皆汇到辜筠玉身上。
辜筠玉却恍若未闻,只右手微抻将弓拉得形似满月,而后在屏息声中,松指,放箭。
这箭与那日射杀刘二叔的不同,巨大的一柄弓在辜筠玉手中未有凶煞之气,箭振入耳只觉如环佩撞鸣,破光而去。
飞花楼霎时静了。
那箭落下,巨大的圆盘停止了转动,轰隆一声巨响,前盏花灯绳断,顺着其下曲水跌撞涌流,接连成群,远处有同样的万盏孔明灯齐放。
喧闹自飞花楼始,点染整个洛阳城。
金莲既落,花朝赏成。
辜筠玉将那箭一扔,朝她眨眨眼。
“也不过如此。”
周遭光影流转得忽而极缓极慢,珠花叮当之声,小泉流动之音,花灯纷繁之影,皆停了下来。
白持盈手紧紧握着那护栏,心跳如锣鼓声催。
在这游光声动里,三声有节奏的爆竹之响在夜色乍起,但是谁都没有注意。
毕方与英招互相对视一眼,知晓行动该开始了。
洛阳城这一夜忽然多了许多潜伏在暗处的黑衣人,但管着兵防的许副官只当没有看到,他在远处与英招打过一个照面,像素不相识一般走开了。
辜筠玉眸色晦暗,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今日射落的荷花灯,当真什么都能换来么?
但这念头只是一瞬,便马上如露水入海一般消失无踪。
真正的猎物该落网了。
而最好的诱饵就在眼前。
他一下又一下抚过白持盈的后颈,刻意忽略过心脏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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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寻不到辜筠玉了,一切都发生地很突然。
那彩头被辜筠玉赢下后,石当家的便乐呵呵地承了辜筠玉的令搬银子回金玉堂了,石小四也眼馋得不行,跟着石当家的一同回去了。
人渐渐散了,白持盈和辜筠玉随着人流走出飞花楼,被推推搡搡挤到了一处她不认识的地方。
然后她一转头,辜筠玉便不见了。
其实今儿在街上的人不少,可这一处地方不知怎地,随着时辰的流逝,人愈来愈少,最后竟然只剩下她一个,偶尔走过巡城的兵士。
她有些想直接回金玉堂,可有怕辜筠玉寻她,思索半晌,还是留在了原地。
左不过还有这些兵士在,许副官如今一手掌着洛阳的城防,应当不会有什么大事发生。
白持盈这样安慰自己道。
可她又知觉有事发生,故而心中惴惴不安。
远处乌鸦啼叫过三声,方还大好的夜色,不知怎的忽然暗了,团团的明月叫乌云吞吃殆尽,只剩下带着斑驳杂痕的天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