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弃阴鸷世子后他疯了(56)
她为什么还要往下跳?
到底在希冀着什么?分明知道枕边人是一条会生吃人骨血的美人蛇,却还为何要飞蛾扑火?
那么天真、那么愚蠢,辜筠玉在一旁看着时,是否会像在观赏独唱宫调的丑角?
如果那夜在破庙中,能有一把匕首,她想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送入辜筠玉的心房。
一腔的烂心烂肺。
如今对辜筠玉的恨意,真真切切地渗在白持盈每一次呼吸里,融进泥塑的凡胎,丝丝缕缕是刻骨铭心的疼痛。
她伏在床边不言不语。
良久后,门被“吱呀”一声推开,白持盈以为是石当家的来了,一抬头,却恰对上一双沉凝如墨的眸子。
白持盈僵住了。她重新掉进了冰湖里似的,浑身血液一霎冻住,一颗心乍然收紧,恐惧自脖颈蔓延至心房。
仿若一切都没有发生般,辜筠玉面无表情,手上稳稳端着药膳碗,缓步而入,不留一点儿音响。
“先吃些东西。”他的目光罕见地没有停留在白持盈身上,而是盯着药碗的豁口看。
白持盈支走了石小四,冷冷看着辜筠玉并未言语。
辜筠玉想上前将药碗递给她。
忽然,姑娘抄起手边儿的茶盏,直直向他扔了过去。
“咚”一声,那茶盏砸到辜筠玉白皙的额角,滚落在地,碎成一片狼藉。
他未躲,只微微侧脸,生生挨了她一下。
辜筠玉摸过额角被砸出的血迹,并未理会,只神色不明地开口道:“……没想到杨惊生敢动手,出了意外,是我思虑未周,对不住。”
他一字一句说得缓慢而认真,白持盈却只想笑。
她绝望地再次发现根本和这人说不清什么话,他眼中没有活生生的人,只有可利于他的物件儿、无利于他的物件儿、暂时的朋友、永久的敌人和交换的筹码。
譬如这遭,把她献祭出去,用她两世爱人的勇气换来三张破信,在他眼中,最对不住的竟然不是欺骗和辜负,而是自己没有算到杨惊生敢动手。
她是不是还得谢谢他,夸赞他筹谋地巧妙,受难一遭也只是挨了一个巴掌,换作旁人还不知要经历什么?
“我确实很喜欢她,也不过是喜欢她罢了。”
那句话还在白持盈脑海中盘旋着,时刻提醒着她——她的愚蠢、天真和可笑。
于是她也就笑了出来
她笑得辜筠玉头皮发麻,心像是猛地被人攥紧,四周皆褪去了颜色,只剩灰白一片。
笑到最后,白持盈有些喘不过气来,她伏在床边住不住地咳嗽半晌,才在这凝滞的气氛中抬头,眸中满是死寂。
她一字一顿道:“辜筠玉,你能不能去死啊?”
第28章 冷厉言出卿卿唇齿,恨厌语过娘子口舌 ……
辜筠玉瞳孔兀地睁大, 睫羽微颤着。
他将白持盈的泼天的恨意全然收入眼底,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呼吸不上来。
太难过了,比刺客狠厉的断刃、陈家庄沁毒的湖水、长公主忽然的谩骂都要难过。
他甚至将生身母亲的离去与之衡量比较, 却发觉自己无论如何也放不下这颗筹码。
十多年来, 他都太习惯于精心地算计每一件事的价值, 生怕一个不测便叫呕心沥血、铺满人命的前功尽弃。
如今耳边儿却回响着顾英朝的话。
“砚珣,此事后果远不止你所精细量算的那般。”
“有些东西丢了是换不回来的。”
他好像是弄丢了什么东西。
半晌, 辜筠玉才忽然抬眸,盯着白持盈苍白的面颊道:“可以的,但不是现在。”
白持盈心中一跳。
“生和死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 只是我现在还有事未曾做完。”他难得没有带着那一副跟面具般的笑颜,用一双黑沉沉的眼睛盯着白持盈。“如果你真这样恨我,就来长安,再杀了我。”
“很多人都想杀了我, 但是他们都死了。”
“你不一样, 我不会让你死的。”
这几句话在白持盈脑海中揣摩停留过几个来回,才终于堪堪停下。
她满腹留给辜筠玉的恶毒之言就这样停在嘴边,如何也吐不出来了。
白持盈终于相信,和这人说什么他都不会明白的。
姑娘忽然又笑了一声。
“辜筠玉,怪不得长公主要杀了你, 你就是个怪物。”
最亲近的人总是知道最锋利的刀该往哪儿捅。
她从前竟然把他当个普通人对待, 日复一日地与他讲着那些古书经文上的醒世道理,妄想着有朝一日他能幡然明白。
其实也不能怪她,这人太能装了, 任谁第一面见了都会觉得他温柔和善、朗月清风、莲骨天成。
更何况上辈子他陪着自己演了几千个日夜的戏。
演天成眷侣,演琴瑟和鸣,演此生唯一。
他陪着她演, 她就傻傻信了,甚至在咽气的前一刻,什么都记不清的时候,还在想着人生若只如初见。
白持盈忽然脑中一阵剧痛,有什么东西要破开那层层迷雾而出,却最终没一只巨大的手掌压了回去。
到底为什么,她记不清最后两年在花萼相辉楼的事儿?
忽然有什么断了的线缓缓连上,白持盈脑海中闪过许多片段,最后停留在辜筠玉苍白的脸上。
“滚吧。”
白持盈闭眼,躺回了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