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雨落下(4)
温夏才搬了一半,就已经累得完全没力气。从冰箱里拿了瓶冰水,一口气喝了大半。
她放下水,正打算继续搬,赵雁蓉回来了。骂骂咧咧的,大概是今天手气不好,输了不少钱。
“死丫头站着干什么呢?净想着偷懒了……”赵雁蓉随手指了个西瓜,“把这个给胡胖子家送去。对了,前几天他在这赊了帐,记得问他要。一共八十六,少一分都不行。”
温夏有点晕,却不敢说要休息,只是乖顺地应了声“知道了”。
之后抱起西瓜,往后街胡胖子家的方向去。
日光鼎盛,空气又闷又热,没几分钟,温夏的刘海已经被汗打湿,贴在脸颊和额头。
南方的天气就是这样,潮湿粘腻得惹人心烦。
她有点晕,浑身发软,整个人往下倒。怀里的西瓜在同一时刻掉在地上,砸出闷响。红色汁水飞溅在地面,很快被蒸发,变干。
迷糊间,有人过来扶她:“你没事儿吧?”
这声音听得温夏一怔。
她不傻,这种时候说没事,吃亏的是自己:“可能有点低血糖。”
话音刚落,眼前出现一只极为好看的手。小臂上的血管清晰可见,修长劲瘦的手指递过来一盒薄荷糖。
她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站在面前的人,很轻的笑了声:“拿着吧,能缓解一下。”
“……”
温夏脸上悄无声息地爬上一股热,捡起他手心的糖:“谢谢。”
“对了,我叫景栩。春和景明的景,栩栩如生的栩。你呢?”
“我知道。”
她声音小,景栩没听清:“什么?”
“温夏。”说话时,温夏抬头看他,而后又迅速低了回去,“温暖的夏天。”
两人都不说话了。
景栩刚才看她晕倒,以为情况严重,随手把车扔了就去扶人。这会儿见人没事,他小跑着回去推自行车。
他跑远后,温夏偷偷抬头看他。
少年穿过光影,白T和飞扬的发丝像炎炎烈日下的清新剂。
环卫老爷爷拿着工具,正在打扫碎掉的西瓜,老爷爷身躯佝偻,一举一动都缓慢。
他弯腰帮忙把碎开的西瓜抱进了垃圾桶。
老爷爷走后,他把车推到旁边的香樟下,长腿一抬,将自行车的脚架蹬下来,又走了回来,在她身边坐下。
风吹过来,却没凉爽半分。
周围本就闷燥的空气被搅动,再度聚拢时温度更高,像是平添了把火。
景栩怕她又出事,问:“要不要帮你通知家里人?”
“不用。我好多了……谢谢你。”
他没纠结,起身走到自行车旁:“那我先走了。”
温夏再次道谢,他笑了一下,骑着自行车飞似的离开了。
温夏不敢休息太久,感觉好点儿了,就立刻站起来。
西瓜碎了,但她不想听赵雁蓉的那些极尽尖酸刻薄的数落,也清楚西瓜碎掉的后果是一顿打。
想了想,她咬牙去另一家水果店用生活费买了一个。
胡胖子家在老居民楼的五楼,没电梯,西瓜又大又重,温夏费了些劲才上去。
正要敲门,门开了。
胡胖子手里拎着啤酒瓶,脸上肥肉横飞,左脸有道蜿蜒狰狞的疤。据说是年轻时见义勇为留下的,看着有些瘆人。
看温夏满头大汗,胡胖子笑着问她要不要进来吃根冰棍儿,和他的女儿一起玩。
温夏笑着婉拒,先报了西瓜的价格。
胡胖子从兜里摸了一沓现金,什么面值的都有:“对了,前几天在店里拿了点水果,加起来应该是八十六。你记得告诉你大伯和大伯母一声,让他们销账。”
“好的胡叔叔,我先走了。”
走了几步,她听见胡胖子叹气:“多好的孩子,摊上这么个家庭,可惜了……”
刚从居民楼出来,赵雁蓉电话就打来,责问她送个西瓜为什么要这么久,是不是躲在哪偷懒。
温夏垂眸,平静地说:“这就回去了。”
回去后她把钱给了赵雁蓉。
地上仍乱糟糟的堆放着十几箱水果,大伯母关了头顶呼呼作响的风扇:“尽快把这些搬进去,放在这儿多不好看。”
说完从收银箱里抓了把钱,又出去了。
温夏抬手抹了把汗,程聿叼着冰袋进来,二话不说开始帮她搬:“她怎么又使唤你做这些,给你发工资吗?”
“……”
“下次再有这种事,”程聿边说边抬头看,风扇果然没开,“麻烦您屈尊给我打个电话。”
温夏没想麻烦他:“我能搬。”
“哦,是我上赶着帮你。”程聿说话,一向懒洋洋的,“对了,快开学了,格格联系你了吗?”
“你们没联系?”
程聿想到什么,气笑了:“她走那天我没来得及送她,把我拉黑了,到现在没给我放出来。”
格格姓刘,和程聿从小一起长大,和温夏关系也铁。半年前因父母工作调动,举家搬迁去了北方城市。
中考结束那天,格格就说要来找他们玩,一直也没找到合适的时间。
程聿要不提,温夏都差点忘了:“她今天到。”
“嗯?”
“傍晚一起去火车站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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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格这次来,带了个26寸的箱子,说要在这儿多住几天,反正父母都在医院忙,没时间管她。
傍晚夕阳晕染天空,褪去了白日里的热。
街道开始热闹起来,街边多的是小吃摊,炸串、炒饭和各种小吃的油烟往空气里窜,要是走近了,还能听见烤肉滋滋冒油的声音。
三个人慢悠悠地逛着,走到哪吃到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