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臣九千岁(114)
“读。”
迟远果然照着上头的七律诵了出来。
还果真平平无奇,无甚文采。
甚至,还没有一点逢迎之意。
就这?
这要表达什么?
迟远一头雾水。
抬眼一看,主子的眉宇间却是别有一番滋味,似是咬着一片泡了水的大白菜,正在努力咂摸、品评着其中滋味。
“放着。”
迟远态度恭谨地将信笺铺展在萧野身前的案上。
萧野扫了一眼,在心中计较着什么。
指节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案上的信笺。
迟远端着萧野的神色,心里跟着一敲一敲地跳着。
当他数到九十九的时候……
又听萧野轻蔑地冷嗤了一声,随后眉间便染了点……
酸不溜秋?
……的醋味儿?
嘿!稀罕!
迟远这下也自己品出味儿来了,难怪这信他能看呢,原来是看了也等于白看。
李成蹊光明正大地来送信,还能是常人能轻易看出来的门道?
迟远自然不知,李成蹊送来的是首离合诗,八句律诗里分别离合出了八字——
“今夜戌时,虹桥下见。”
嗬!虹桥。
虹桥是京都南面的一处景观,平日里人倒是不多,可每到上元、七夕佳节时,便有青年男女在那幽会,于虹桥两岸的树上系带,于河中放花灯许愿。
七夕。
七月初七啊,今日不正是初六么。
今夜邀约,看来有人不老实啊。
萧野想起花芜说要将姐姐介绍给他。
怎么,这个李成蹊,是不是也想着既然娶不到姐姐,便要找弟弟下手了?
萧野指节一蜷,下颌一凛,慢慢悠悠地捏起那张信笺,工工整整地重新叠好,塞回那张沾着油污酱汁的信封里。
“拿回去,给他送过去。”
迟远愣愣地看了一眼,实在没想到啊。
那这信封,咱要不要换一张?
还有主子这思路,他摸不着啊。
迟远抬步,正要离去,却听那头又道:
“送完信后,把王冬叫来。”
“是。”迟远抬步。
“还有……”
迟远:……?
“年初上元节那日,从宫里出来时,是不是丢给过你一件宦官的衣服,还有一对梆子?”
迟远脸色一僵,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是有那么件事。
可这都是大半年前的事儿了。
迟远讷讷地点了点头。
“招完玉翎卫后,又有一次入宫,我给了你一个荷包,荷包里还装着三两银子。”
嚯!那个绣着花衣公鸡的荷包袋他倒是有印象,只是里面有银子吗?
不记得。
迟远正纳闷萧野为何说起这些,只听那头又道:
“去找出来,还给我。”
迟远:嗯?-_-||……
第73章 去还不去?
过午的秋阳,亮得晃人的眼。
花芜拿着薄被猫着头,好好睡了个午觉。
这些日子,她似乎有些发闲。
之前她排除万难进宫,除了要为父雪冤,其实还有另一个同样重要的原因。
民间传言说当朝太子豢养美男,东宫之中有许多男宠都是走投无路的罪臣之子。
还说南斗山家那个貌美的小儿子其实并非遗失在民间,而是被太子抓去了东宫,当了宠宦。
虽然对这种说法将信将疑,可花芜当时年幼,几经挫折辗转,对家人的渴望愈加强烈,权衡之下,无论是为父洗冤还是寻找失踪的弟弟,入宫都是她所能想到的最快的办法。
而在宫中四年,花芜才发现,其实太子并非民间所传的那般荒淫无道,也并不幸男宠。
只是他的太子之位,坐得十分吃力。
王冬和御前当差的宦官多少也有几分相熟,他说在乾清宫和东宫伺候过的宫人都有一致的感受,那就是陛下对太子宋承奕之间似乎存在着某种隔阂。
而父子间的这种隔阂又似乎只来自父亲这一方。
皇帝不喜嫡长子,却又不得不将其立为储君。
而皇后又对自己这个唯一的亲儿子寄予厚望。
儿子在父亲和母亲的矛盾情绪中艰难地生存着。
嫡长子宋承奕算是一众皇子中相对平庸的了,毕竟是大渝皇帝宋贤晔上位后的第一个儿子,一出生既享尽所有,自然不如后边降生的皇子那般活得战战兢兢、小心翼翼。
自然也不如后来者心计深沉。
宋承奕倒是想刻苦,奈何天资始终平平。
论起治国之道,他不及四皇子有理有条,毕竟人有个翰林大学士外祖,打未出生,便继承了那一脉骨血中对春秋政要的博闻强记。
论笼络人心和翻脸无情,他又不及生母宠冠后宫二十年的九皇子。
九皇子为惠贵妃所出。
当年宋贤晔继承大典之后,迎娶当今皇后,该时与皇后一同进宫的还有出身平平的惠婕妤杨氏。
原以为惠婕妤不过是个陪衬,哪知便从那日起,惠婕妤一路圣宠不衰,从婕妤走到贵妃,堪堪只耗了五年光阴。
有人说惠婕妤形似皇帝当年的发妻庆王妃,可又有人说形不似,是神似。
但最终还是庆王府的旧人说了,惠贵妃和当年的庆王妃不仅样貌上无一相似,就是性格上,亦是全无重合之处。
只是,究竟是怎么个不同法,没人敢于说得清楚。
毕竟斯人已矣,而新人势头正旺,谁也不愿去触这霉头。
只能说,形神俱不似,惠贵妃凭着自己的独特魅力,恰恰走到了帝王的心坎上。
皇后对此,自然颇有忌讳。
她是妻,她是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