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臣九千岁(115)
皇后背后有谭家军,而杨氏身后空无一物。
不,确切地说,惠贵妃杨氏背后还有一个皇帝。
也仅有皇帝一人。
可偏偏只是如此这么一个人,便叫皇后活得没一日顺心。
入宫这些年,皇后除了自己握在手中的权利,便在各处上都被惠贵妃压了一头。
偏生,为了稳固儿子的太子之位,她又不能够同皇帝撕破脸。
不同皇帝撕破脸,便是不能同皇帝护着的人撕破脸。
天知道,这些年她过得有多么憋屈!
这大渝帝后,整个大渝天下最尊贵的一对夫妻,对彼此,既敬又防,表面端得一派和谐,背地里又不知是怎样一番见不得人的撕扯。
后宫便已如此,前朝更是有人暗作比较,若论亲近,揭去君臣之仪的皇帝和九千岁,反而更似父子。
皇帝对九千岁的信任和倚重,九千岁对皇帝的辅佐与敬爱。
除了九千岁的那一桩难处,他似乎在方方面面都碾压了当朝太子。
甚至还有人说,如今的太子还得看九千岁的脸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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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芜一觉醒来,自觉想得太多,脑袋越发的昏沉,正想翻身再眯一会儿……
身体里的神经却忽地一紧。
她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睛,隔着眼皮似乎已能看见,一派潇然恣意地落座在竹椅上的那个人。
金秋的强光透不过他的剪影,落在他的身上,宛如细小的雨点打在他的轮廓上,溅起一点点细密光雾。
萧野已经许久不曾到她的独舍里来了。
偏生,她这几日来了月信,身子难受得很,胸部也有微微胀痛,午睡时便松了松束胸。
当下,她身上的束胸还在,但是没系绑带,等同于无,而她身下,是一条厚重的月事带。
所以……萧野,他来做什么?!
花芜倏地支起上半身,却又不敢完全起身,她捏着薄被,松松地拢在自己身上。
因起得过急,脑袋里因贫血而一阵晕眩。
“爷,您怎么来了。”
这般难堪的时候,脸上还得不忘堆笑。
花芜缓了好一会儿,才让眼神凝聚,看清了萧野的脸。
冷的。
这位宦官头子,最近还真是难伺候,如此阴晴不定。
恍恍惚惚的,花芜看见他手中正摆弄着一截竹筒。
里头似乎装了点东西,握在手中,能见着有些重量,萧野提起竹筒,往唇畔一靠,轻抿了一下。
紧接着,他蓦地开口,“昨夜醉眠西浦月,今宵独钓南溪雪。”
花芜心头一凛,身上所有的神经再次绷紧。
这句诗在她很小的时候,父亲便给她念过。
那是她名字的出处。
萧野知道了?!
他终于知道她是女儿身了?!
他是来兴师问罪的?
他不会杀了她吧!
花芜只想完完全全扯掉身上令人窒息的束胸,不顾一切地冲上去大声质问一句,“就说,你想怎么样吧!”
可刚撩开薄被一角,萧野却又问道:
“与李成蹊订过亲的是你姐姐吧?”
我姐姐?
花芜又惊喜又委屈。
什么火气都泄了。
“是……是……南溪雪,和李成蹊订过亲的……是她。”
“噢!那他今夜的邀约,你去吗?”
“啊……?”
中午收到王冬转递的信件后她心中起伏不定,少年时,盛行过解离合诗,将字相拆成文,用于传递无法明示的暗语。
那时她偷懒,不兴作,却也在李成蹊一遍又一遍的劝诱下,学会了解诗。
她花了小半个时辰才将诗中的内容解了出来——
“今夜戌时,虹桥下见。”
她想了许久,最终决定仍是要见他一面。
她从来没有怀疑过李世伯一家人的真心,当年,他们直接用行动表明了对她的接纳。
而后她逃离了李美娘和李大海的家,原先是想去寻他们的,可后来阴差阳错遇到了花爹爹。
她原以为自己离开后,或许李世伯会将婚约作废,再寻机会重返京都。
然而那么多年过去了,李植仍留在那个被帝王遗忘的角落。
她的心中是有愧的。
那夜在客来香,她看到李成蹊眼中的震惊和遗憾。
那个曾经和她有过权宜婚约的人,也理应重获自由。
“我……爷您也知道南家和李家之间的瓜葛,当年李家能在风口浪尖挺身而出,我南家人势必铭感于心,如今,李成蹊约我见面,无非是想知晓我这些年的去向,当下又过得如何,我想……就见一面,说下近些年的经历,也算是是对李家人有一个交代。”
这些是花芜的真心话,当年她心里有了自己的主意,也算是不告而别,之后也没再给李家去过音讯。
不过是希望李家能够重新振作。
她决意找寻真相,不愿留在世间自在苟且,既然如此,也势必不能再和李家牵连。
如今遇见李成蹊,的确应该给李家一个交代,也不枉他们当年的付出。
“爷……您说对吧?”
花芜拢着薄被,此时却微微冒汗,仔细端着萧野的神色。
满背的金光,也真是照不暖他的脸啊。
被窝里的燥和对面的凉意两相冲锋,另花芜鼻头发痒,直想打个喷嚏。
可她却生生忍住了,等着萧野的回答。
“不对。”
……
花芜再次惊觉,这是九千岁啊,大渝第一权臣,他的心中可以没有对错,只需有喜恶。
他居高临下的威压她似乎只在最开始的时候体会过。
后来他化名叶萧出现在她面前,自行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