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臣九千岁(13)
究竟要怕的是哪个鬼,大家心里都明白。
“查到了什么?”
她方才的动作原来早已被他收入眼中。
“他杀。”花芜没有隐瞒。
那人却似乎惊讶于花芜竟如此直来直往,半调笑道:
“怎么,不怕我也杀了你灭口?”
虽然制住她的手还是那般紧得要命,可到底语气上有了一丝松泛。
“不是你。”
“怎么不是?”
捏着她脖颈的三只手指头微一用力,便将她又拉近了些。
吐出的气息正好喷在她发顶,丝丝沁凉。
花芜踉跄地退了两步,脑袋几乎已要靠到他的胸膛上。
“那、那日我本就见着她从揽芳殿出来,这才多事凑了过去,你若要杀她,又何须先让她离开。”
那日,这人身上虽有酒气,但也还算清醒,那时他便能轻易拿捏她,再看今日,又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她身后。
此人身上的功夫,实在深不可测。
既是如此,若有杀人之心,又何必多此一举,先放那宫女离开,再夺了她一身宦官衣裳,最后还要折回来杀人呢!
由此可见,凶手绝不是他。
花芜打了个冷战,事后她也不敢打听那日宫宴上究竟有哪几个有资格穿蟒袍的人,便是担心对方也在打听她。
而她至今之所以还能好端端地活着,还得多亏自己没有瞎打听。
否则今日井里的亡魂恐怕还要算上她一个!
只因幕后那人根本不知道那一夜在芷兰宫发生的事情,竟会被一个巡夜击更的小太监撞见。
“那我呢?猜到是谁了吗?”
戏谑的语调,让花芜觉得自己如同一只被宫里的贵人玩弄于鼓掌的狸奴。
欢喜或是不欢喜的时候都可以捧到怀里抓抓挠挠,可稍有不慎,弄错关节,那双爱抚的手掌随时都有将她的脖子捏断的可能。
“不知道,不会猜。”
背后是温暖的躯体,身前是毫无遮蔽的寒风。
花芜垂着眼,惊奇地发现,月光铺就的地面上竟没有她的影子。
他的力量太强,以致于属于她的暗影竟被他的全数吞没。
她厌恶这样的力量,却又不得不臣服于这样的力量。
今夜的风比之那一夜,似乎更冷了。
“那就抬起头来看看。”
后颈被指尖一捏,转了个向,用手掌托起。
温热的气息灌入耳廓,花芜本就浑身骤冷,此时热气一拂,更是忍不住战栗起来。
只消一抬眼,必能沿着下颌看见他的容颜。
可她却紧紧闭着双眼,什么都不敢看。
她仰着脸,知道此刻有一双眼睛正借着月光审视着她。
一念生杀。
可那个人却似乎不满意于她现在的表现,忽地转了手腕,狠狠将她压至井口。
明明只是一口枯井,花芜却种被人按入水中的错觉。
她仍然闭着眼睛,却能感觉到像是有一缕亡魂就要冲井而出。
“有点聪明,可聪明过头的人容易短命。”
明明是一副好听的嗓音,说出的却是冰冻三尺的口气。
花芜感到自己就要窒息了,她放下所有戒备,任由自己在恐惧中摇曳惊慌,由心而生的惧怕,在放松的躯体中很快传导开来。
她的唇她的指尖还有虚浮的双腿,都在颤动。
那人却蓦地笑了,又将她拉了回来。
花芜后背冷汗涔涔,额头上却突然被打了个爆栗。
“想要保命的话,就彻底忘了这件事。”
话音刚落,加在她身上的束缚突然退去。
花芜的脑袋还因刚才那一下,呜嗡呜嗡的,没有了钳制等同于没有了支撑,她歪倒在地上,却不敢一下睁开双眼。
她在呼呼的风声里默默地躺了一会,直到感觉周围寂静得可怕,才撑地而起。
她拾起地上早已熄灭的灯笼。
恐惧吗?
必然的。
她还不能死,却并非惧死,她还有未完成的事。
像是有预兆似的,她顺手摸了摸自己的腰间。
糟糕!
方才那个装草绳碎屑的荷包却不见了。
花芜在周围摸了两遍也没找着,才确定自己的荷包又是被那人给顺走了。
那个荷包袋是和王冬一起在秋水居当差的碧柳姑娘送给她的,上面绣着一只五彩花衣的大公鸡,她还挺喜欢的呢。
关键是,里面装的那三两银子怎么算?
*
萧野今夜秘密入宫,故而马车只在进出皇宫的夹道上等着。
迟远双手交叉枕在脑后,半躺在车夫驾上。
跟了萧野十几年,在无法预知的等待中,他早已练得了卧倒就睡的好习惯。
同时,也练就了一副敏锐地辨别主人步履声的好耳力。
萧野还在二十步开外,他就笑了,这位不苟言笑的活阎王,今夜似乎有些不同。
他还记得,十几年前这位小主人偷偷跑到外头掏鸟蛋,捉野兔,捣蛇窝,疯玩了一天回来后,禁不住吹起口哨的模样。
而今夜,轻快的步子,于风中猎猎作响的袍角就是那自在欢愉且带着点点得意的口哨。
许久不曾如此了。
迟远险些笑出了声,他刚要开口询问,却险些被萧野丢来的东西砸了一脑门。
还好他反应快,一把拦在了手里。
拿起来一看,哟!大公鸡!
有点意思!
可以如今九千岁的身份来说,这暗示也太……太赤条条了!
不够文雅!
莫非是女人送的?
嘿!这深意!
迟远吓了一跳,所以今夜主子心情好,是因为被女人给调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