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臣九千岁(1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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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野的指尖沾着穆然所制的安魂香。
待怀里的人进入梦境之后,他抬起眼皮,眼中泛着幽幽蓝光。
他探身在花芜鬓边轻轻一吻,锁好门窗,离开了客栈。
第94章 互不亏欠
花芜听到林中传来“哼呲哼呲”的声响。
那人一边没命地奔跑,一边恐惧地向后探看。
花芜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这才想起这是鬼军弑杀村民的现场。
她想着要出去看看东边树林里,是否真的有青面獠牙的鬼军。
她想离开凹穴,可双腿却像是被注了铅一样,她费了好大的力气,也无法移动。
太艰难了。
这种无法操控自己身体的无力感真的太难受了。
“哼呲哼呲”的声音越来越大,那个逃命的人终于在她眼前露出了身形。
“花流!”
花芜脱口喊道。
可花流像是什么也听不到似的,仍只顾于逃命。
突然,林中响起了两长一短的鸟鸣,正是他们用于联络的骨哨。
快来。
听到这声哨响后,花流的步伐里明显多了一丝慌乱。
原有的节奏像是突然被打乱了一样。
花芜看不见他的脸,却能无比清晰地看见他抬起手指,将挂在胸口的骨哨放入口中吹响。
悠长婉转的哨声突然变得警觉而急促。
一长三短。
他叫她快跑!
像是怕她听不到或是不坚定似的,花流鼓起腮帮子正欲再次吹响骨哨。
可……
那一幕发生了。
他的身子不知为何,猛地向前扑去,重重地擦在落满枯枝败叶的山地上。
就在他倒下之前,花流突然向她看了过来,吐出口中的骨哨,再次对她比了个口型,“快跑。”
“花流!爹!”
花芜痛苦地叫了出来,可她只觉得嗓子发哑,任凭她挣扎用力,也只能发出“咳……咳……”的怪响。
她捶打着自己的双腿,想要朝花流跑过去,这一次,她用尽了所有力气,才艰难地跨出一步。
她觉得自己的双腿就像是陷在了沼泽里,行动充满阻力。
就在她终于能够缓慢行走的时候,“咻”的一声,花流突然被拖曳出了她的视线。
她艰难痛苦地前行,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一样,终于在花流刚才倒下的地方,她看到了一双断腿,还有两条血淋淋的,鲜血被拖曳的长痕。
花芜失声痛哭。
她觉得自己的身体都快被哭干了。
抬眼望向东方时,青面獠牙的鬼军早已不见了踪迹。
日出东方处,出现一袭烟青色的长衫。
那人侧着身子,可她一眼就认了出来。
那是萧野。
见到萧野,她的双腿才似乎从泥泞里挣脱了出来。
奔向他。
来到他面前,她双腿无力地跪坐在他脚下,狠狠揪着他的衣摆。
恸哭。
“你刚才去了哪里?你为什么不帮我?我爹死了!他被人害死了!”
天际的一线白很快就撕开了一道大口。
薄雾渐渐散开。
再也不是暧昧难辨的明晦交接之象。
萧野转过脸来。
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他的双手背在身后,一副倨傲之态。
“我是皇帝近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九千岁,我这辈子只能忠于皇帝,小雪,我帮不了你。”
小雪,我帮不了你。
……
花芜醒来的时候,正对着床壁,室内只有一盏极其微弱的烛光,在烛光的照应下,她看见自己投在床壁上的影子。
后背空落落的。
额上和后脊背渗了一层薄汗。
她半梦半醒的,紧紧抓着身上的薄被,呆呆看着自己诡异的投影,终于抬手拭去了额上冰冷的汗珠。
刚才那场梦境太过逼真,她的情绪还未完全恢复平静,只觉得身心俱疲。
花流,花流是真的离开她了。
一想到这里,酸涩干涸的眼眶又突然涌出泪水来。
八年前,她只是懵懵懂懂的,虽然知道爹娘被抓,和奶奶弟弟走散,可未曾亲眼目睹爹娘离世,也因为打听不到奶奶和弟弟的消息而心存希翼。
那时候只想着要怎么活下去,为父亲翻案雪冤,要怎么强大起来,找回奶奶和弟弟。
可现在呢……
她突然迷茫了。
要为当年的案子雪冤,她真的办得到吗?
就算办到了,就真的有意义吗?
爹娘已经死了,回不来了。
她不怕死,可她怕极了那种付出一切,倾尽一切,仍然无法改变一丝一毫,甚至在强权眼中仍是可笑的无力感。
还有梦境里,萧野说过的话……
那冷漠的态度带给她的深深刺痛,并不会那般轻易地因为梦醒而即刻释怀。
即便这只是个梦。
又或许并不仅仅只是个梦。
九千岁忠于皇帝,敬之如父,皇帝也信赖他,爱之如子。
花芜抹了把眼泪,转过身来。
客栈厢房里昏黄的烛光微微晃动。
一个枕头大小的梳妆奁在烛光中,似乎也在跟着晃动。
起身的那一刹那,有种脑袋空空的眩晕感。
厢房角落的圈椅上,萧野睁开半只眼睛,直起了身体。
花芜伸手去触那梳妆奁的时候,他亦正好来到她身侧。
“是你去拿回来的?”
她一动不动地盯着梳妆奁,因为眼神的专注,倒不像是发问,而更像是喃喃自语。
“嗯。”
“看到他了吗?”
她问的是花流。
萧野神色里有一瞬的不忍。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