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臣九千岁(163)
“不能离开吗?”
南江枫抿了抿唇,下颌绷得紧紧的,像是正在艰难地吞咽着什么,“不、能。”
花芜像是早就料到了他会给出的答案,并没有表现出多少意外。
“小雪,你不觉得父亲的案子,发生的时机太巧了吗?”他问。
的确,那一年,父亲出事后不久,悬位已久的东宫终于得主入住。
而那一年,皇帝亦正值春秋盛年,父亲忠于皇帝,并未加入夺嫡的派系斗争中。
所以,那便只剩下另外一种可能。
双吕诗社的成立,如果说是皇帝培养亲信的开始,那么庆平十七年那一年,得志的皇帝一定是受到了重创。
陈熙年、南斗山相继出事,李植又不在身边,皇帝孤立无援,只好在谭皇后联合外戚的压迫下,立下东宫之位,以平事端。
“我明白你的意思,小枫,父亲的案子,我会查清楚的。”
“不,你不明白,当年父亲的冤案和皇帝、和当今太子一定脱不了干系,是他们造成了我们的家破人亡。父亲到死的那一刻还想着忠君,可这个昏庸的君王,他值得吗?!”
“小枫!父亲的案子自然需要调查清楚,可我更不希望你为了复仇而成为别人手中的利剑。”
伤人的同时,又害了自己。
花芜不知不觉地看向他手中的重剑,剑鞘上刻着“愁眠”二字。
南江枫是家里的小儿子,南斗山和妻子对着一双子女,从来都不苛刻。
长女南溪雪懒得应付功课和应酬。
而小儿子嘛,颇有点“好吃懒做”的嫌疑。
看着那柄重剑,还是他如今的身手。
花芜可以想象,这几年他吃过什么样的苦。
他们都变了。
“如果你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话,我建议你去查查潭阳村的白骨填坑案,再不然,便想想,这两年,出现在你们身边的那些劳力,留心一下,他们是怎么来的,又是怎么离开的,我想你会有答案。”
花芜相信弟弟不会认同如此残暴之事,他应当不知道这些人会被集中灭口,然而这些事,只要有心,并不难查。
又是片刻的沉默。
“若是有一天你想明白了,想离开了,就到打石山脚下的裁缝铺给我传信。”
这家裁缝铺和花流相熟,花流猎得的野兽皮毛皆是以最便宜的价格卖在了那里。
而花芜寄回来的银票亦都是缝在成衣的夹缝里。
相信他们回京之后,萧野也会一直派人盯在这附近,而玉翎卫的暗道传信必然会比普通的货物运转要快得多。
只要他想找她,她一定会在第一时间知道。
南江枫固执地没有回应,可花芜就是确信,等真正到了那一刻,他知道该怎么做。
“你出来的时间有点长了。”
萧野朝他们走近了一步。
南江枫利落地翻身上马,重新挂上面具。
冰冷的青面獠牙掩住了他面上的所有神色。
他立于高马之上,侧转过头来。
十分平静地问道:“奶奶临终前,叫我一定要问问你,当初她把你一个人丢在井里,你有没有恨过她?”
花芜愣在原地,久久没能回神。
当她意识到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南江枫早已打马走远。
那点玄色的背影越来越模糊,又在一股冰凉滑过脸颊后,重新变得清晰。
没有!
心里的答案很干脆。
可话头全被泪水堵住。
她趴在萧野身上哭个不停。
她知道那是他们当时唯一的路,但凡还有其他选择,都不至于如此。
因为奶奶的选择,最终才使得他们三个全都活下来了。
三人绑在一起,是逃不掉的。
而那时候他还小,更需要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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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面具里,藏着比面具更为冰凉的东西。
南江枫对姐姐撒谎了。
他说奶奶养活了他,只是她年纪大了,身体差了些,三年前便离开了。
这些话被他一语带过,但并不是事情的全貌。
或许南溪雪早有感应,所以才没有细细追问的吧。
奶奶为了养活他,做着最苦最累的活,花甲的年纪,竟还有本事跟着人在码头卸货,实在搬不动了,就帮人缝荷包袋,缝五十个荷包袋的抽绳,能赚两文钱。
什么脏活累活都让她干过了。
只有夜里,她以为他已经睡稳的时候,才会偷偷打开小屋里唯一的一扇窗,对着天上的月亮念叨:“小雪,我可怜的孩子。”
身体劳累心思郁结,他们逃出来的第二年,奶奶就得了很严重的肺病,身体逐日衰败。
南江枫看着这一切,他觉得奶奶就像是一个糖人儿,看着又大又好,却是中空的。
在一日一日的磋磨里卸掉了所有力气。
这一切,直到那个人的出现,才有了一点点转变。
临终前,奶奶抓着他的手,一口气卡在喉头,发出“咕噜咕噜”的怪响,怎么也喘不上来,她万分着急地想要说些什么。
可最终只发出了“呜”的一声,孱弱的身体登时失去了所有力气。
他知道她要说什么。
……
想到这里,南江枫马背一夹,坚定地目视前方。
第105章 新的情趣
一场姐弟重逢,喜悲参半,谁都知道对方过得苦,但谁都默契地不去揭开这些年看不见的疤。
花芜明白,纵然是亲姐弟,时隔八年,也必须给对方时间。
查明了“白骨填坑”案的真相之后,他们这两日就会和李成蹊一同启程回京。
萧野觉得,囤养私兵,这不是太子会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