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臣九千岁(226)
那一天,萧野在白日里看了一眼那七个异形土包,当天夜里便直接刨开看了个究竟,七个土包里,埋着的是阴阴白骨。
萧野看着挖出的白骨,冷笑。
瑞兽?
夜风吹走了从他嘴角滑出的讥讽,这便是护着那婴儿出生的瑞兽?
实在可笑!
倘若是真的救护,这些人应该有功才对,何以会以这样的形式埋葬在天台山半腰。
一切都弥漫着阴谋的味道。
然而,这一趟也非全无收获。
七个土包,里头仅有六具尸骨,还有一个,里面埋的只是一套衣服。
衣冠冢。
看来,当年,还有一个人,并不想死。
有人没死,那便好办了。
死人无法开口,可有个活人,还怕问不出来吗?
玉翎卫有的是叫人开口的手段。
那人隐匿得很好,萧野花了两年才找到他。
在那人家外观察了一阵之后,萧野终于明白了他当年贪生怕死的原因。
那人已过不惑,家中有三子两女,儿子皆已娶妻生子,女儿也都快到了及笄的年纪。
如今的他子孙环绕膝下,脸上虽卧着一道狰狞的疤痕,几乎将面容分成两半,可仍无法掩住他面上的笑容。
终于,那人抱着孙子从门墩上站起,萧野这才发现,他走路时,步伐一长一短,走得十分坎坷缓慢。
虽然没死,但看来也在当年那场事件中落下了很重的伤。
那人当晚就从家中消失了。
刚见到萧野的时候有一瞬的震惊。
“怎么,从我脸上看到了我母亲吗?”萧野平静地问。
那种从他脸上看到另一个人的探究目光,他再清楚、熟悉不过。
“不、不是。”
“不是?呵,看来完全听得懂我在说什么。”
“没有!”
“裴怀,你是不是当了太久的山野村夫,抱着儿子孙子过了太久的快活日子,如今连一点警惕心都没了?”
那个叫裴怀的人面上露出一点死色。
“不错,你的过去,现在,我已经调查得一清二楚,你们这一批死士,一共七人,感情胜似亲生,可你却选择独活,不觉得太对不起他们了么?”
说起当年的七人死士,裴怀的伤腿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
“对付你,我没打算用任何刑具,你又何必怕成这样?”
“别动我的家人!他们是无辜的!你想要当年的真相,我可以告诉你!”
萧野面无表情,“是个明白人,只要你给我我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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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起那一夜,如今再看,萧野心中也有疑问,真的是他逼得裴怀不得不说的吗?
不见得。
或许这个秘密早就压倒了裴怀心中的那根柱子,只是那些年岁月静好的表象让他不曾真正预料到这一点。
直到萧野的出现,才将他拉回了残酷的现实。
急需一个倾诉的出口。
当年的事彷如昨日重现,裴怀也终于意识到这多活的二十年,是他偷来的。
贪心了,也足够了。
那一夜过后,裴怀再也没有回家。
他死了,不是萧野动的手。
是自戕。
他隐藏了二十年,最终还是失败了,在他心里,萧野能够找到他,也就意味着别人也能,只要肯花时间花心思花财力。
可萧野并没有告诉裴怀,他如今是庆和宫之主,这世间或许只有他,才能查到这一切。
不过二十年,足够了。
他已在这世间开枝散叶,拥有了死去的那六人不曾享受过的快乐。
现在去见他们,也有些迟了吧?
那时候的萧野冷心冷性,这样的决定已是他最大的怜悯和宽容。
……
皇帝的一声长叹将萧野的思绪拉了回来。
“野之,朕老了。朕当年立太子,也是被他们逼的,你知道吗?!先是陈熙年,后是南斗山,就连李植,也被逼到了浣州之地,无法归京,这个位置,看似尊贵,实则有太多太多的身不由己。”
“野之,你一直都知道朕心中的抉择。”
萧野垂眸,低头的角度正好掩住了脸上的讥诮,“野之当然明白。”
皇帝因为这一句话,松了口气,他感到很欣慰。
“你觉得太子和魏王……谁更适合当皇帝?”
——
王羲之和颜真卿的字,都是古人评的,山水借用一下。
第150章 去母留子
太子和魏王谁更适合当皇帝?
萧野闻言,心中的嘲讽更甚,面上却将身子弓得更低,“君君臣臣,玉翎卫之职,为帝王之刃,唯忠帝心。大家的问题,野之回答不了,也无法回答。但凭帝心。”
“野之,朕……只是想……”
只是想听听你的心里话。
宋贤晔没有再说下去,他所处的这个位置,注定了他再也听不到别人的真心话。
皇后自不必说,若非当年他早立太子,如今不知会是如何水火不容之态。
贵妃和美人、朝臣和忠仆,都有着各自的利益和算计,不提也罢。
萧野……满朝文武中,他最信任的人,血缘上最亲近的关系,也不能!
沉默……
宋贤晔坐靠在椅背上,两手交握在一起,两指拇指互相绕圈,这是他沉思时的习惯动作。
知道这个问题无解,他便换了一个。
“那一日,林夫人穿着诰命服入宫见朕,情真意切地诉说着你是如何爱恋那个宫中司衣,起初朕也觉得荒谬,以你如今的身份,不过区区一个司衣,甚至不必向朕开口,你也要得到,又何必让她如此兴师动众,可后来一想,这样也好,人得成家呀,太子年纪比你小,都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爹了,或许林夫人有办法劝你呢,萧家宗亲之中也不乏优秀子弟。朕总是想,或许等你娶妻,养个孩子在身侧,便能懂得父母之心。”